现在的视力和听力,没有人解释根本不知道电视里放的是《新闻联播》还是相亲大会。出门全是荒郊野岭,只能跟蟋蟀似的在那么一点点的操场上从南转到北,从北转到南,这样就是散心了?不是老年痴呆都被逼成老年痴呆了吧!”她吸着鼻子,内心的悲愤正在不断地提升落差的高度,接着就要从上面倾泻下更加滔滔的水流来了,“那里明明是个和医院,甚至和监狱差不多的地方,我真不懂怎么能有人那么厚脸皮地把它描述成天堂了。反正我从来都不信那些屁话,说什么‘是为了老人着想’,明明就是自己自私自利要逃避抚养义务。”完全不需要班霆的任何反应,小田在后排恨恨地拗着自己的手指,“我不知道自己该去看奶奶,还是不该去看。不去看她,奶奶会更寂寞的,但去看了她,我觉得她的难受和我差不多。我奶奶也常常跟我说,‘奶奶很想回家去住’‘奶奶不怕一个人住着的’。我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劝她,‘一个人住万一出什么事真的很可怕’,可奶奶对我说……她跟我说,‘她现在心里的苦更可怕’。”
“你父母现在还在工作?”班霆在此刻问。
“什么?哦,还在工作。要再过两年才退休吧。”
“家里住几楼?”
“五楼。”
“是么?”
“嗯……怎么了吗?”
“其实你说的那些,我也认为挺对的。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你也清楚,可能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吧?”
“哎?……你说送去敬老院这件事吗?”
“嗯。”
“如果不能接回来一起住,比起把老人独自留在自己的空巢里,可能还是敬老院更能起到人身保障的作用。”
“你这话说得……比起杀人,偷窃就可以原谅吗?”
“直接用刑事案例来偷换逻辑可不行。”班霆将车开上高架,每三十米一盏的路灯,是经过计算,最能够覆盖掉每一寸黑暗的分配吧,“如果还没有办法以自己的力量把老人接回家来照顾,还是现实一点的好。养老院至少照顾也周全,万一有什么意外,毕竟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你觉得没温情没关怀,完全是自己想太多。动嘴责备别人总是更容易的。”
“……什么意思啊?你在说谁啊?”
“我没说错吧,要是可以,你也一定很早就把你奶奶接过来住了。做不到的背后也是有很多‘无可奈何’的原因的,不对么?”
“哈?!”小田终于发现今天真正的目标,“这算什么?你又知道什么了?真不敢相信!”
“这二十四万可是老爷子留给我们的额外遗产啊。”走出法庭时,班霆的叔叔表示,“老爷子也算帮我们做了一件好事。”身为原告多少有些松口气,毕竟马拉松式的裁判带来了一个六位数,以至于叔叔一见班霆便忍不住挥出一个好消息的手势,幅度里充满了振奋。
只不过十几米外,被告方的父女就站在一起,已经很难判断是谁在扶持着谁。女孩垂下的左手里抓着文件袋,十八页的判决书,不仅在班霆的手里,同样的一份也发给了败诉的被告。但那枚法院的印章,对她来说也许是敲在命门上的钉子。她诺诺地用右手拉着自己的父亲,就再也没有别的力气,抬起眼来看一看不远处的敌人——更何况今时今日,一个被赋予了效力的结果已经将两者的关系确定为胜和败,二十四万的数字带着一连串她无法准确数出的零,让她连单纯的抗争意识也消失殆尽了。
“挺可怜的。”感叹的是班霆妈妈。
“为什么?”
“哎?”她冷不防遇见来自儿子的反问,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从哪个层面去回应。
“他们再怎样也不应该由我们来可怜吧?”班霆的眉头皱出近乎厌恶的排斥。
倒是一旁的婶婶和叔叔都笑起来:“你这个小孩倒是蛮厉害的。”他们又问,“等下去饭店吃一顿么?算是庆祝。”
父母还在沉吟,班霆先出声否决了:“我不去了。”他解释道,“今天的作业非常多。”他从父亲手里默不作声地抽过装着判决书的牛皮纸袋,被问到了就回答一声“想看看”。
回家的路上,赶上高峰,车速迟缓,却也让班霆有了足够的时间,在后座上一字一句把十八页判决书看完。必然也有拗口的长句,但他来回读几遍,就能基本明白其中的逻辑。世界上的所有判决书或许都采用同样宛若冷漠的口吻,却保持了最大的公平,虽然每次读到文中把爷爷用“死者班某某”代替的时候,男生收回膝盖,转头看向窗外,被凸出了轮廓的是背着橱窗灯光的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