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斯佳丽睡得并不安稳,也可以说她几乎通宵未眠。瑞特的心思她从来都猜不透,现在她想要猜透又没有办法。而瑞特对她说的那些话,特别是关于杰克的,更把她搅得不得安眠。她自然不在乎杰克是不是中国人,反正这里是美国,不管中国人日本人印度人都只会被一并划归到“外国人”的范围之内——而且不是外宾,最多算流浪到此的移民而已。她并没有种族歧视的想法,要说有,最多是看不起他们背后的那个饱受欺凌而不知反抗,积贫积弱又古老落后的国家而已。她天生看不起弱者。
可杰克却很难说是个弱者,他在人际交往方面简直如鱼得水,好像天生就是这块材料。他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迅速融入一个新的环境,就像一株适应力特别强的植物一样,不论移栽到哪里都能很快地吸收阳光雨露,生根发芽,发展壮大,这一点很多大人都很难做到。看看亚特兰大的那帮老朽贵族吧!这种本事绝不是像写写诗歌那样依靠灵感就可以做到的,没经过很多的人情往来是达不到如此世故练达的程度的。问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有可能经历这些吗?他说不记得以前的事是不是撒谎,因为以前的经历太不堪回首才不愿提起?她向来不在意一个人的过去,偶尔过问也只是出于好奇,得不到满足就算了。那现在的杰克就是他真实的样子吗?因为经历的太多所以过早成熟,只是怕自己再受到伤害?瑞特是怎么说的,她收养了一个孩子,却成了三个?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他是很讨人喜欢;一个成熟得过分的孩子,杰克和她因为账本讨价还价的场面她记忆犹新;一个除了他自己谁也猜不透的孩子,她猛然想起杰克洞察出她的病情还跑去买药的事,他说自己是随便走走,可她想起最近的药店离姨妈家也有20分钟的距离,他这样有些殷勤得太过了吧?再说,他哪来的钱,两位姨妈给他的钱只够买几块糖的。他当然说过不再偷东西了,可谁都知道最不可靠的就是小孩子的承诺。其实斯佳丽现在都不知道该把他当孩子还是大人看了,可能她意识深处还是愿意把他当孩子看吧,但他在她面前处处表现的像个大人,不让她操心,甚至都有些新买回的宠物向主人献媚邀宠的样子了。是他缺乏安全感吗,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因为怕没钱而不择手段地赚钱,可内心深处希望有人接下自己肩上的担子,让自己不再那么累。他是不是因为颠沛流离的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栖身之所,怕失去它才这样表现的?那他还真是有些可怜了。斯佳丽冒出了这个想法,那早已经因为生活艰难而结成硬壳的心因这个想法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柔软的内核。她其实不知道,越是坚硬的心肠,它里面包裹的东西越柔软。而正是怕这柔软被随意伤害,人才会任由心上长出一层硬壳。它刀枪不入,越是无情的打击越变得坚硬,可它就怕一些柔软渗进去,像硫酸滴在铁上一样把它慢慢融化。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把她那些柔软的想法全部驱逐了出去。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知道随便误解别人好意的人其实是最坏的,可它就是像一把寒光凛凛的刀一样**她的心里,强迫她把那一条裂缝再合起来:万一他买回来的不是药,而是准备谋害她的毒药呢?她越是想说服自己这个想法不对,它越是像一杆敌军的旗帜一样插在她的脑海里。怀疑一个人只需要一件事就够了,相信一个人却需要很多很多件。可值得她怀疑的事远不止一件:杰克为什么那么巧就在姨妈出去之后出去?又为什么那么巧在她翻箱倒柜的时候回来了?瑞特说他的表情像被遗弃的小猫小狗一样可怜,可为什么她回头的时候他又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他的眼睛怎么就那么尖,一眼看出她的病了?最后,他为什么和瑞特熟悉的那么快?瑞特在小孩子面前一向认真,为什么又在今天晚上说杰克的样子不是本来的样子可他也只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相比杰克,瑞特的态度不是更奇怪吗?他希望自己离开查尔斯顿,又说自己不能马上走,必须要和他扮演一对恩爱夫妻,他就对自己的自制力那么自信,确信自己不会再陷进去?想到这里,斯佳丽不由得笑出声来,她正愁没机会接近他,他却送上门了,她肯定有办法重新俘获他的心,然后好好爱他,报答他的爱,给他想要的幸福。只有他幸福了,她才会幸福。
这些想法像一窝蜂一样在她的脑子里
撞来撞去,搅得她快到天亮的时候才感到一丝倦意。她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享受睡眠带来的安逸。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只手拉动厚重的墨绿色丝绸窗帘的声音,把外面慵懒的阳光全部放了进来,虽然是冬天,依然刺得她睁不开眼。等她的视力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