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吗?呸!用老爷子的钱备着嫁妆呢!”
“再嫁可要嫁你的老公啦!这样你不太亏了吗?”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呸!”
厨房里的花树人和方洁一句句听得真真切切。如果说,瞿芬以往的无端猜忌和蛮横诬赖,在花树人那里只是关起门来的私房话,在方洁面前尚有所顾忌,只是以某种能意会而不必言传的形式出现的话,那么,这一回则是在进行肆无忌惮的公开挑衅大举进攻了。有意思的是,那直接受到攻击的方洁竟如聋了一般,面无表情地顾自摆弄着那架洗碗机,在一只未能着地的机脚下垫着一块小木板,而一边本来在旋着几枚螺丝的花树人,先是如同进了速冻箱般一下子僵住了,只剩两边脸颊上的两条肌肉在活活地抽动着,一会儿竟就好像发了高烧一样,浑身都簌簌地发起抖来。方洁感觉到了他那颤抖着的电波,抬起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包含的内容可以说是很多,也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如同一泓无色无味的透明的水。花树人如同遭了火烙一般,慌不迭地闪开了自己的目光。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决定该如何制止客厅里愈来愈出格的污言秽语,那方洁竟一侧身闪开他,出厨房进了大厅。
“这架洗碗机,”她语气平和地对那两个工人说着话,同时像刚发现瞿芬似的向她很随意地点了一下头,“我不能收货,请你们把它拉回去。”
客厅里正进行着的话题被如此突兀地打断,以至于三个人的思路一下子都很难转过轨来,表情和动作如定了格一般。
“什么?”最先醒悟的倒是两个运货人中的一个,“要退货?凭什么?”
“底轮不平整。”
“哧,这算什么!垫点东西就不行了?”
“几千元一台的东西,怎么可以将就?”方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口气却十分坚决,“你们东方商厦实行优质优价,商品零售价比其他同类商店高过百分之十,对大件物品强调售后服务,发现质量问题是包退包换的。”她回头向瞿芬征求意见说:“与其以后兴师动众地再运回去,不如趁两位师傅正在,原封装退调,是不是?”
“我管不着那么多,呸!”瞿芬说,继续嗑她手中的瓜子。但话一出口,她就好不懊恨,因为这么个回答法,就好像她瞿芬不是这家里的成员,而不过是个外来的客人似的了。
“我们只管送货,不管退调,你要退你自己退去!”较年长的一个工人一脸的不高兴。
“师傅,”方洁说,“我要是不在送货单上签字,你们今天的工作就算没完成,对不?”
“不签就不签,照样下班回家!”年轻的有点火了,但脚下却不移动。东方商厦的工资待遇很高,对职工的要求极严,炒鱿鱼是常有的事。
方洁的语气依然很温和:“通融一下吧,我不退,就只要求调,如何?烦劳两位明天再来一次,反正你们也是上班,不送我们这家,也要送别家,是不是?再说,两位师傅大概不知道,这么一架机器,差不多用去了我一本书的稿费呢,辛苦两三年,好不容易挣来的一笔小钱,换回来一架摆不平的跷脚机器,谁也想不通呀!给,”她像变戏法似的突然在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了两本书,递给面前的运货人。“刚到的样书,给两位看着玩吧,一本是跟我先生合作编选的,《福尔摩斯侦探精选》,一本是我自己翻译的,法国的科学幻想大师凡尔纳的代表作,凡尔纳,两位一定是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年轻的一个呼应道,翻着手中的书,“我念书的时候最喜欢他的《环球旅行八十天》了!”
方洁答:“那好,我的书真还找到知音读者了,虽然稿费不过是换了这么一台机器,也算值得!”
“我不识几个大字,”年长的一个抽着烟,看看书,又看看方洁,脸上很快就退尽了先前的轻藐,“这么厚的书,你写的?”
“是我翻译的。”方洁一边说着,一边手脚利索地将地上那只本已踩扁了的纸板箱重新拉开,把用来作衬垫的大块泡沫塑料塞进去,一面对厨房高声喊道:“树人,帮两位师傅一把吧!”
那口气,绝对是一个老娘在吩咐自己的儿子!
在厨房里听完了方洁这出独角戏的花树人,早已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他很深切地体会到了方洁显示自己在知识、身份、能力、素养方面的优势之目的何在。他很愉快地明白自己的尖酸刻薄的妻打了一个十分彻底的败仗。他知道方洁这一会可把自己定位定准了,在外人面前将所有诬陷不实之辞不露声色地扫了个落花流水。待他很听话很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