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聿修要离开,可能一生不能再见面,所以我想最后和他告别一次,我一个人,骑着快马往伊循来,接近这里时,却远远看到陈聿修,摩罗诃和鹰格尔三个人到了胡杨林边,他们两人进了林子,鹰格尔守在外面,我觉得有些古怪,就悄悄靠近,绕过鹰格尔,躲到林子里。我接近他们时,听到摩罗诃在对陈聿修说,我不会再允许你们继续砍伐胡杨,继续把草原变成耕地。陈聿修说你不可能阻止得了,摩罗诃问,我知道摩罗尼曾发过誓,如果你们汉人谋害我的话,楼兰将永远与大汉断绝一切关系,对吗?然后……”
摩耶娜已然泣不成声,几乎不能继续下去。
鹰格尔忽得大喝一声:“不要说。”他大吼着冲过来,却立刻被摩罗尼的近卫给拦住。
鹰格尔愤力挣扎着想靠近,口里大声喊:“你这恶毒的女人,殿下用生命为楼兰牺牲,你却想一句话就毁掉他所有的努力。”
他嘶声大喊着,疯狂地挣扎,十几个楼兰人都几乎按不住他。
还是受伤的摩罗诃勉力低喝一声:“鹰格尔,不要闹了,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承受失败的勇气,不要象个女人一样,只会无用地叫嚷。”
听了他的话,鹰格尔才象倏然脱力一般倒下去,山一般伟岸的汉子却似连站也站不住了。
同样站不住的还有摩耶娜。她象失去所有力量一样,扑倒于地。眼泪洒在地面上,转眼被吸得gāngān净净,再无痕迹,然而她依然努力地说下去:“摩罗诃一刀刺在自己胸口,陈聿修吓坏了,冲过来查看他的伤势,摩罗诃却抓住他的手,硬生生按在匕首柄上,再然后……”
她已泣不成声,也不必她再说下去,所有的一切真情,已昭然若谒。
摩罗尼怔怔望着摩罗诃,望着他怀中渐渐死去的弟弟:“这几年来,你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你和我们亲近,全是为了今天,是为了让我们放松防范,是为了让我们对你的感情日渐深厚,然后再眼睁睁看你去死。你用了几年时间,模仿了陈聿修的笔迹,你故意留下一张帛书,又怕我们生疑,还烧成残制的,你故意让鹰格尔在林外,领我们进来看着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你处心积虑,不惜毁掉你自己的的性命,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摩罗诃惨淡地笑笑,如果只是为了好处,他又何必把匕首插进自己的的胸膛,他闭上眼,胸口痛得厉害,血已流尽了吧,
他轻轻地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夫复何言,我算尽一切,却还是不如老天一算,摩耶娜……”他凝望摩耶娜“我想不到你能这么长情,这么顾念朋友,我想不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他惨淡摇头,呼吸渐渐急促。
所有人都沉默着看着楼兰的王子一些步步走向死亡,血徐徐向四下漫延,一个人怎么能流这么这么这么多的血,生机一点点从他的脸上,额上,眸中淡去,可不知为什么,他却始终忍着,撑着不肯死。
是什么样的意志,让他在受伤这么久,失血这么多之后,犹自保持着清明的思想。
他深深望着摩耶娜,眼中没有仇恨和愤闷,只有出奇地安宁,他慢慢地伸出染满鲜血的手,轻轻地唤:“摩耶娜。”
摩耶娜倒在地上,几乎是半爬地扑到他的身边,伸手去握他染血的手。
他的手那么微弱无力,甚至无法握住摩耶娜,他的眼神从不曾有过的温柔,他轻声说:“摩耶娜,你一定要记住,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凭着你的良心做出的选择,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不要恨自己的,不要怪自己,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知道吗?”
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中一片迷茫,摩耶娜根本无法思考,只道这是指自己的令他死不瞑目,苦心成空的事,所以只是泪眼朦糊望着他,一个字也不能说出来。
摩罗诃抬头,凝视那眼神痛楚至极点的摩罗尼:“摩罗尼,你答应我,不要为难鹰格尔和,他们只是照我的命令行事而已。“
摩罗尼不忍拒绝他濒死的要求,忍痛点了点头。
摩罗诃轻轻笑笑,然后又道:“你一定要记住,你是国王,不管楼兰将来面临什么样的灾难,你都没有权力灰心丧气,自责痛苦,你要第一个站起来,带领你的臣民,渡过苦难,重建一个暂新的国度。”
摩罗尼深深望着摩罗诃,痛楚得说:“我不明白。”
摩罗诃只是淡淡笑笑:“有朝一日,你会明白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手已经靠不住摩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