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一个奴隶倒在了自己刚刚挖开的濠沟中。
没有哪个奴隶回头多看他一眼,人们不敢停息得继续工作,每个人都有份内的事要完成,没有做足任务的,将会得不到食物和饮水,被绑在烈日下爆晒。在这种自顾不暇的情形下,人们不会再有多余的善心留给别人。
监工的士兵快步上前,毫无恻隐之心地一鞭挥下:“妈的,还不给我起来gān活。”
鞭子出忽意料得顿在半空中,士兵愕然望着那一手握住他扬起的鞭梢,凛然而立的大汉。刚才他走近过来时,那汉子还在远处抬石块,怎么才一眨眼,就到了面前。
那一身布袍因为长时间做苦力而变成土huáng色,满头红发沾满土屑灰尘,脸上满是汗水和尘污,可身材依旧高大,目光依旧明亮的男子,纵然双手锁着链子,站在这里,却依旧凛然若天神,偏偏声音竟出人意料得温和:“他年纪大了,做了这么久,身子撑不住晕倒了,不要再打他了,他份下的事,我做就好。”
士兵因为刚才的心虚而感到愤怒,猛力抽回鞭子,怒道:“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过是个奴隶,别以为你力气大,做活快,就有什么了不起。你份内的事做得快又怎么样,跑来管这边的闲事。”
那大汉摇了摇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他已经累晕了,再打,不过是让他伤得更重些,不会有什么作用?”
“你们当然盼着偷懒,你们知不知道,汉人马上就要打来了,这时候还怕累,到时候就没命了。”士兵忽然大叫了起来,两眼通红,愤怒而疯狂“你们在这里叫苦叫累,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要上战场,是要去拼命的。”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痛苦,大叫着的士兵颤抖起来“我们是要去和战神一样的班超做战的,我们是要去和最qiáng大的汉国做战的,我们都要死了,你们还在这里叫累。”他疯狂得大吼着,猛然一鞭对着那大汉挥下。
随着他疯狂的吼叫,那大汉眼中,也渐渐流露深沉的痛苦之色,直至那士兵一鞭挥下,他也没有再移动闪避,只是沉静的,用那带着深深悲痛,无奈,甚至有些歉意的眼神,望着这个同样悲痛而无奈的士兵。
鞭子再一次顿在半空中,两个人四只手,把那士兵死死抱住,其中一个猛力把士兵往旁边拖,另一个陪着笑对大汉说:“您别生气,他是新来的,不懂事。”
大汉微微苦笑,神情悲凉:“我知道,这种情形下,大家心境都不好,我只是想请他不要打那个晕倒的老人。”
“好,好,好,您说什么是什么,不打,咱们不打。”非常不可思议的,负责看守监督奴隶的兵士,会用这种客气到几近谄媚讨好的态度对待奴隶。
然而,四周的奴隶们全部面无表情,毫无诧异之色,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这个新来的奴隶,只是双手铐了链子,而脚上,永远不被套脚枷,习惯了这个新来的奴隶,晚上不必和他们一样锁在同一个大木枷里,却被请进锦帐,虽然,他自己从来都不肯进入,而宁愿在囚笼烂草上歇息。习惯了所有人都赤身工作,这个新来的奴隶却被允许穿着整齐的衣服做活。习惯了所有人都被鞭打着做牛做马,累死累活,那新来的人却总被安排最轻松的工作,而且从没有会监督他,尽管那人自己却总反过来抢着做最辛苦的工作,甚至时时帮助其他力不能支的奴隶免挨鞭责。习惯了大家都只能吃渗满了沙石的脏水和腐臭的饭食,那新来的奴隶却会有gān净的水和丰盛不亚于有钱人家的饭菜,尽管,他总是会把自己的那一份,拿去分给老弱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