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个壮伟的男人对峙在庭院中。
“肩胛”手中的刃因为停了,已全无光泽,黯如生铁,沉入这夜色里。
那人琵琶上的五弦却泛着些淡紫色的光,犹未停息的振颤着,振颤出一片五彩的潋滟。
那把刃正搭在那把琵琶上。
然后,“肩胛”忽退,猛地收刃,倒跃上屋瓦顶,看身影也似喘息未定。
那来者一块石头似地兀立在院子里。
过了好久,屋顶上的“肩胛”才叫了一声“罗师兄……”
他的嗓音竟有些嘶哑。
那个罗师兄默然良久,才“嘿”声道:“嘿嘿,小骨头,小骨头。当年的那个小骨头,如今竟然已成卓然一家。难怪江湖传说,你已臻绝顶高手之境了。”
听他开了口,善本才终于从狼狈中缓过神来,也终于敢怒声质问道:“罗黑黑,你想干什么!”
——来的竟是罗黑黑!
只见那人猛地一拂弦,琵琶声重浊而出,击得善本抚胸倒退出两三步。
然后才见那壮伟男子突做金刚怒目:
“干什么?杀了你,杀了你们!就干你嘴里的那个‘罗黑黑’与‘罗师兄’!我要杀光所有还知道有这名字的人!”
琵琶弦上的振颤好像也传到了他的身上,他怒得几欲浑身都颤了。
如果有人见到过一座山的颤抖,一座神像的怒目,就会知道那将是怎样一种恐惧。
善本与贺昆仑的脸色就一齐变了。
看他们的架式,像都想抬腿就逃。
屋顶上的“肩胛”忽挥袖一踏,脚底踏出了一声裂响。
他踩碎了一块瓦,才道:“罗师兄……”
这一声击散了罗黑黑那凝郁的琵琶声。这声音中有疑问也有慰藉。恍如风雨故人来,纵相逢于对面难识之暗夜,彼此尽有沧桑,也自有沧桑过后、沧海归来的一点……旧情。
那旧情慢慢熄灭了罗黑黑身姿中的火气。
他忽然闭目,废然一叹,整个人静了下来。
当他重新睁开眼,就望向善本与贺昆仑:“今日东西市斗声的就是你们吧?”
那两人一点头。
只听罗黑黑闷声笑道:“如我还在,岂容你们争王争霸!”
这一声气慨极是睥睨。
奇的是善本与贺昆仑这么骄傲的两个人居然都没有反唇相讥。
屋顶的“肩胛”却猛地投来询问的目光。
罗黑黑终于坦然地面向了他的目光。
“你是问我如今何在?为何不在?”
“呵呵,我如今长了运气。就为我琵琶当真天下第一,举世无俦,又不惯尘世奔走,与那些俗人交道,所以当今天子已召我入宫供奉去了。每天好酒好ròu,再不与那些市井小民们纠缠,当真痛快啊痛快!”
他语气甚豪,不知怎么,却奴听来却有丝怪怪之意。
善本与贺昆仑都不说话,看样子似是不敢说话。
只听罗黑黑淡然道:“我如今内庭趋走,三千粉黛均可相见,耳鬓交接也未尝不可,当真享尽艳福啊!”
他说着似是微笑起来。
可那微笑只是大风前天地忽然自畏的宁寂。只一瞬,接着,他喉中忽生哽咽,忽生悲痛,急生暴烈!
却奴因见他性子古怪,又是狂燥又是庄重,早伸手死死抓住了树枝,生怕他狂性发做又弄那古怪已极的琵琶,把自己从树上震下来。
罗黑黑猛一顿脚,脸上的泪滂沱而下。他声如沉钟,竟是比那琵琶更低的低音。
“为了这便于侍圣,内庭趋走……”
他双手一划,琵琶上五弦俱响,摧人心肺。
——“他们把我阉了。”
屋顶上的“肩胛”的声音猛地激楚:“谁干的?”
他这一声锋锐凌利,刺入夜空,真如刃颤。
——他这一下全无自掩的激鸣,终于爆出他真正的功力之所在。
却奴只觉得于一地闷雷封口,暴雨淹兹中忽见一翅之激翔,激动得心都颤了!
只听罗黑黑沉声道:“谁干的?难不成我罗黑黑最后还要倩人复仇?”
说着他笑了。
“所以你别问,我也不会说,总是比我强的人罢了!”
“你刚才说得不错,这是个盛世的开端。在这样的开端里,有些人,就该早有自知的去掩面沉没……”
他尽量要说得平和,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