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发,动也未动。
李峥端起面前的酒碗,对何仪道:“何将军麾下,兵强马壮,真是羡煞旁人。”
“哈哈,好说!我们奉天公将军之命,荡涤乾坤,这天下,早晚是我黄天的!”何仪喝下一大口酒,得意洋洋。
“那是自然,”李峥附和着,话锋一转,“只是,这一路打下来,弟兄们死伤不少,百姓也受苦。不知何将军拿下城池后,如何安置百姓?如何恢复生产?”
帐内的喧闹,因为这句话,有了一瞬间的停顿。
那些头目们面面相觑。
何仪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李当家,你真是个书生!我们是来革鼎的,是来换新天的!那些泥腿子,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就感恩戴德了,还管什么生产?”
另一个头目接口道:“就是!这天下的钱粮、女人,都是咱们弟兄拿命换来的!凭什么要分给那些废物?”
“说得对!等打下安平县,老子要先抢他一百个娘们!”
污言秽语和哄笑声充满了整个大帐。
他们谈论着攻下哪座城池能抢到多少金银,哪个大户家里的妻女最是貌美。
没有人关心百姓,没有人关心未来。
他们口中的“黄天”,只是一个可以肆意抢掠的借口。
李峥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喝酒,听着。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
何仪和那几个高级头目,脸上是贪婪和狂妄。
他们己经彻底蜕变成了新的压迫者,新的张屠户。
但在帐篷的角落里,坐着几个年轻一些的小帅。
他们没有参与哄笑,只是默默地喝着闷酒。
当李峥谈到“百姓疾苦”和“恢复生产”时,李峥捕捉到,其中一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和思索。
那眼神,一闪即逝。
李峥的心中,却亮了起来。
宴席在喧闹中结束。
李峥带着周铁山走出大帐,外面的冷风一吹,驱散了满身的酒气和肉香。
陈默早己等在外面,他的脸色很难看。
“峥哥,”他压低声音,“这群人……己经烂了。他们和张屠户,根本没有区别!”
李峥没有立刻回答。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笑语喧天的大帐,又看了看远处黑暗中无数沉默的窝棚。
“不,有区别。”
李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
“张屠户是一棵从根就烂掉的毒树,我们只能连根拔起,烧成灰。”
他顿了顿,伸手指着那片广阔无垠的黑暗。
“而这,是一棵好树,一棵本该长成参天大树的好树。只是它的树干上,生了蛀虫,长了烂疮。”
陈默不解地看着他。
李峥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何仪他们,就是这些蛀虫。他们吸食着树的养分,却以为自己是树的主人。他们忘了,真正支撑这棵大树的,不是他们这些华而不实的树干,而是那些深埋在泥土里,沉默无言,却汲取着真正力量的根。”
他看着陈默,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
“我们的机会来了,陈默。”
“他们的根己经烂了,烂在自己的欲望里。而这五万大军的根,那些饥寒交迫的士兵,还在。他们只是被‘黄天’的谎言蒙蔽了。”
“我们不需要砍倒这棵树。”
李峥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们只需要治好它的病,除掉它的虫,然后,把整棵树,都移栽到我们这片更肥沃的土地上来!”
陈默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明白了。
恐惧和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激动。
就在这时,一名何仪的亲兵快步追了上来,在李峥面前躬身行礼。
“李当家,我家将军有请。”
“哦?”李峥挑了挑眉,“何将军还有事?”
那亲兵恭敬地回答:“我家将军说,今日与李当家相谈甚欢,只是意犹未尽。听闻李当家对这天下有独到见解,我家将军想在明日的聚将大会上,与李当家当着所有弟兄们的面,辩一辩这‘天命所属’,论一论这‘救世之道’。”
陈默心中一凛。
这是鸿门宴!
何仪发现道理说不过,就想利用自己宗教领袖的身份,在万军面前,公开羞辱李峥,将他的思想打成“异端邪说”!
李峥却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