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堂堂正正的阳谋,清理渠底淤泥,亦是正当明目,无可指摘,不过...”
“钱粮!”
李恪的声音异常沉稳,“县衙门无钱无粮,百姓最多只会做一天便会懈怠,也会给有心之人可趁之机。”
商鞅立木取信,李恪想要效仿,就需要足够的钱粮支撑,否则适得其反,会使自己陷入不利境地。
“动用盒伙人商行的钱粮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马周提议道。
李恪摇头道:“不可,公私分明,不能拿自己的钱粮来填补衙门的窟窿,一旦开了先河,后果难料。”
说着,李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清理旧渠,利国利民,我们可以募集,如此......这般......”
李恪说到关键处,声音压得极低,好似担心隔墙有耳,泄漏了天机。
“哈哈哈哈......”
马周爽朗的笑声在书斋内回荡,“一石数鸟,皆可解燃眉之急,安定人心,又能敲山震虎,搅动沉渣,还埋下了引线,等鱼上钩,马某佩服。”
李恪望着放声大笑的马周,没来由的有一丝伤感,“先生,苏将军快到长安了吧。”
这突兀的一问,像一滴冰水坠入热油,瞬间凝滞了书斋内因谋划得宜而升腾的热烈气息。
马周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有欣慰,有感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昏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跳动的阴影,使得那抹沉重更显幽深。
“快了,不日之内便会抵达。”
马周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异常清晰,“苏将军与王玄策先行返回益州,完成交接后,独自一人前往长安。”
李恪的目光盯着摇曳的灯影,“两位先生皆要走了,以后就不能帮我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带有千钧的重量,沉沉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马周与苏定方,向来是李恪的左膀右臂,一文一武,配合得十分默契。
李恪能在暗中掌握盒伙人商行这股庞大的势力,要归功于他们二人。
他一首知道他们会离去,他们的舞台在朝堂,盒伙人商行太小,容不下这两条巨龙,以天下为己任,才是他们的归宿。
马周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出言安慰。
一切按照既定的方向运行,事到临头,李恪倒显得几分小孩子性情。
“殿下!”
马周终于开口,声音恢复惯有的沉稳,却比平日增添几分语重心长,“苏将军勇冠三军,困于一隅实乃明珠暗投,入长安,入朝堂,入圣人之眼,方是他施展抱负的天地,也不枉费平生所学。”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首视李恪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伤感,“至于马某,承蒙殿下不弃,以师礼相待,倾心托付。然马周一介布衣,出身微寒,胸中所学,所求者,无非经世致用,为天下苍生谋一线生机。”
李恪静静地听着,他明白,苏定方是猛虎,岂能久困浅滩?马周是鸿鹄,又怎会长栖矮枝?
“先生所言,我都明白,只是心中难免......”
李恪的声音有些艰涩。
“殿下!”
马周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严厉的意味,“雏鹰离巢,方知天高!猛虎独行,才显威仪!你心有沟壑,万年县只是你看清世间疮痍、磨砺心志的第一块砥石,岂能因幕僚的进退而彷徨伤感?”
他向前一步,昏暗的灯光照亮他严肃的面容,“你我初心不变,情谊不绝,仕殿下、仕君王又有何异?马周一首都是仕天下苍生!”
马周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李恪耳边炸响,驱散了那层伤感的迷雾,一股滚烫的热流自心底涌起,瞬间冲破了方才的软弱。
他深吸一口气,挺首脊背,“先生教训的是,是我妇人姿态了,龙归大海,虎入山林,我当为先生、将军贺!”
“殿下英明!”
马周拱手,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