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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条山某处,一个连的国军阵地。
连长张德彪,正满脸是血地从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掩体里爬出来。他晃了晃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脑袋,看着眼前这片如同被陨石砸过的惨烈景象,双眼血红。
“弟兄们!都给老子起来!小鬼子要冲上来了!机枪!机枪呢?!”他嘶哑着嗓子大吼着。
幸存的士兵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地从各个角落里爬出来,他们惊魂未定,许多人甚至连手中的步枪都找不到了。
“连长!机枪……机枪被炸毁了!”
“妈的!”张德彪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那就用步枪!给老子狠狠地打!绝不能让小鬼子冲上来!”
他抓起一支汉阳造,拉动枪栓,率先朝着山下那片黑压压的人影开了第一枪。
“砰!”
稀稀拉拉的枪声,在阵地上响了起来。幸存的国军士兵们,依托着残破的工事,开始了顽强的抵抗。
然而,他们很快便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山下的日军,虽然冲锋的呐喊声震天,但他们的主力,却似乎并没有向着自己这个正面阵地攻来,而是朝着阵地的两侧山林中涌去。
“不好!他们要包抄!”张德彪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了日军的意图。他急忙抓起身边的电话,拼命地摇着手柄,想要联系后方的营部,请求支援。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只有一阵阵刺耳的、令人绝望的“滋滋”声。
电话线,早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悉数切断了。
他们,己经成了一座孤岛。
就在张德彪心急如焚之际,他阵地的左右两侧,突然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
“哒哒哒哒——!”
那是日军歪把子机枪特有的、如同布匹被撕裂般的刺耳声音!
日军的渗透部队,己经成功地从那些他们从未设防的山间小道,绕到了他们的侧后方!
“连长!两翼!两翼被突破了!”一名士兵惊恐地喊道。
张德彪回头望去,只见数十名端着枪的日军士兵,己经如同凶神恶煞般,从山林中冲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带着狰狞而残忍的笑容。
整个阵地,瞬间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绝境。
“弟兄们!跟他们拼了!”张德彪怒吼一声,扔掉手中的步枪,拔出了腰间的二十响驳壳枪。
幸存的国军士兵们,也爆发出了最后的血性。他们放弃了己经毫无意义的阵地,与从西面八方涌来的日军,展开了惨烈的、近乎于自杀式的白刃战。
然而,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国军士兵们,刚刚从剧烈的炮击中幸存,惊魂未定,体力不支。而日军,则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更重要的是,双方在战术素养上的巨大差距。
日军的进攻,极具章法。他们以战斗小组为单位,三人一组,互相掩护,交替前进。机枪手负责火力压制,掷弹筒手负责清除残存的火力点,步枪手则负责最后的清剿。他们的配合,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高效而致命。
而国军的士兵,则完全是各自为战。他们凭着一腔血勇,毫无章法地冲向敌人,结果往往是在冲锋的路上,就被日军交叉的火力网打成了筛子。
张德彪用驳壳枪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匣,击倒了三名冲到他面前的日军。但紧接着,一柄闪着寒光的刺刀,便从他的侧后方,狠狠地捅入了他的腹部。
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那柄穿透了自己身体的、沾满了鲜血的刺刀,眼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头,看到了那名日军士兵脸上那年轻而又冷酷的、被军国主义思想扭曲的脸。
“为什么……我们……明明比你们……多的多……”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话。
随着他的倒下,这个阵地上最后的抵抗,也宣告结束。
防线,如同被洪水冲垮的堤坝,在日军精妙而又凶狠的攻击下,被轻易地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而这样的场景,在长达数百公里的中条山防线上,正在无数个地点,同时上演。
通讯的中断,让整个防线彻底陷入了各自为战的混乱状态。团找不到师,营找不到团。每一个阵地,都成了一座孤悬于惊涛骇浪之中的孤岛,在日军那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中,被逐一地、无情地吞噬。
那条被吹嘘为“东方马奇诺”的防线,在真正的风暴面前,连一天,都没有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