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孩子们压抑的低泣。绝望像最沉重的石块,压在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
然而,在那无尽的黑暗恐惧中,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光亮在坚持,徐三元,那位三元及第的贵人,连官家都青睐的人物,他会发现自己不见了吗?他会来找自己和小石头他们吗?
这渺茫的期待,如同溺水者眼中最后的水面反光,是他此刻支撑着不倒下的唯一念头。
他知道这不现实,却绝望地抓住不放。
就在这种意识模糊的状态下,牢门外守卫压低嗓音的交谈传入了他的耳朵。
“……真他娘的晦气,折腾这一趟,屁用没有!那个窝囊废就知道他那点破烂生意经!”
“谁说不是呢?鹰七爷这次算是栽了跟头。那什么新火药,连个屁都没问出来!”
“还有这帮小崽子,关着白吃粮食,不过皇城司那帮狗鼻子都找不到这儿来,等风头过了,得赶紧‘处理’掉,省得夜长梦多!”
“是啊,听鹰七爷那意思,这趟是白跑了,趁早解决了干净……”
“……啧啧,让这些宋猪带着秘密进土里去吧……谁让咱们大夏的……”
后面的话语模糊不清,但“皇城司找不到”、“处理掉”、“没用了”、“白跑一趟”、“大夏”这些字眼,如同重锤,狠狠将贾贵的意识拉了回来。
夏狗!
他们是夏国探子,贾贵猛地睁开肿胀的眼睛,巨大的惊恐瞬间压倒了身体的伤痛。
他知道,这些人是真的毫无顾忌,要杀人灭口了。
连孩子都不会放过,自己刚刚那点可笑的指望,徐三元的救援,在“皇城司找不到”这几个字面前,彻底熄灭了。
“呃…呜…”
贾贵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他艰难地侧过身,看向角落里的几个孩子。
火光映照下,小石头紧紧抱着一个更小的女孩,两人都满脸惊恐。旁边一个稍大点的男孩,嘴唇抿得发白,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强撑的倔强。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愧疚瞬间淹没了贾贵。
“是,是我害了你们啊…”
眼泪混杂着血水,从贾贵布满污垢的脸上滚落下来。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自责。“是贾掌柜没用,连累你们了。”
那个稍大的男孩,看着他,咬了咬牙,声音虽小却带着倔强:“贾伯伯别哭,我们一起打那些狗日的夏狗,不让他们好过!”
他攥紧了小小的拳头,虽然身体也在发抖,但眼神里的仇恨如同火苗一样滋生。
最小的那个小女孩,似乎还不能完全理解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平日里给他们喝热汤、对他们笑的贾伯伯哭得如此伤心,她本能地、怯生生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用袖子边缘,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去擦贾贵脸上的泪水和血渍。
她的动作笨拙而轻柔,充满了孩子最纯粹最温柔的心意。
这一点微弱的、温热的触碰,如同最后的暖流,瞬间击垮了贾贵心中最后的防线。
“呜……啊”
他再也抑制不住,放声嚎哭起来,哭声嘶哑而绝望,充满了对命运的悲愤,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他浑浊的思绪被剧烈的情绪冲散,时光仿佛倒流。
眼前闪过他灰暗平庸的一生,年轻时的自己,也曾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幻想,想当个小富翁,老婆孩子热炕头。
后来娶妻了,妻子很温柔,他记得妻子总喜欢给他绣一些花,她做的衣服穿起来总是很合身。
那是他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分娩那天,稳婆焦急的呼喝、妻子痛苦的惨叫、最后那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然后就是冰冷的棺材和一捧黄土。
那刚生下的女婴,和他一起不过几日,便因娘胎里带来的弱疾,也随她娘亲去了。
从此,汴梁城里多了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贾掌柜。
首到那一天,他看到一个小乞儿在街边垃圾堆里翻找食物,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却有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问他:“伯伯,你有吃的吗?”
那个眼神,唤醒了他埋葬心底多年的什么东西……
他拿出本钱,咬牙收拢了那些无依无靠的孩子,弄了个小小的“福利院”。
听孩子们叫他“贾伯伯”,给他们温热的米汤,看他们读书识字时那认真的模样,他觉得自己那颗沉在阴暗水底的心,似乎被一股细细的暖流慢慢滋养着。
在这里,他不是斤斤计较的商人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