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洪亮:“王学士慎言!徐修少年意气,确有不妥,希文亦忧心忡忡,然徐修献火药于国有大功,献束水策于河工有望,其才千载难逢,岂可因小瑕而掩大瑜?王学士以门风论祸源,近乎构陷!”
“小瑕?”一首沉默的陈执中终于开口,他目光扫过范仲淹和庞籍,落在王拱辰身上,“礼法尊严,重于泰山!无规何以成方圆?无矩何以安邦国?纵有天大功劳,行差踏错便是过失,岂能混淆?”
就在此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臣包拯启奏。_零.点!墈,书` ?勉-沸+粤_黩*”
只见三司户部副使包拯立于班中,他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御街赠花,确有违礼之处。然徐修所为,一非为私利,二非辱君辱国,意在彰显实学、慰藉知己,其心可悯,国法昭昭,当明断是非,罚当其罪,亦当体察下情。臣以为,可严饬其行,亦当念其初心与功勋。”
包拯话音方落,王拱辰立刻接口,他的语速明显加快:“包副使此言差矣,正因其非为私利,此等‘彰实学’、‘慰知己’之举,才更显其门庭轻纵、师道流弊。”
“徐修出身花洲,未及弱冠便如此胆大妄为,若非范枢副平日纵容甚至默许其所谓‘不拘一格’,安能至此?此风不息,必将祸延士林。”
御史中丞张观也继续道,“礼为国之本。违礼即是过。包副使言体察下情,然下情岂能与国家纲常法度相提并论?僭越之举,若因其‘可悯’便可轻纵,国法威严何在?规矩体统何在?”
一旁的范仲淹再也按捺不住,沉声抗辩:“王学士!构陷之言请适可而止,老夫教导门生,从未教其轻慢国法礼度。徐修此子少年情炽,感念同窗情谊、切磋教益,此心纯善赤诚,虽行失当,情有可原。岂容你以‘纵容’、‘门庭流弊’如此恶意揣度我师生之道!”
一首高踞御座,看似倾听实则掌控全局的赵祯,等到殿内争论之声稍歇,才缓缓抬眼。
他没有看王拱辰,也没有看激动或沮丧的其他人,而是伸出略显苍白的手,从御案上拿起一封奏疏,并未展开,只将其封面示于众臣。那封面上,“枢密副使臣范仲淹”、“定州路安抚使臣韩琦”的署名清晰可见。
文彦博目光一闪,瞬间了然于心。他之前便隐约察觉今日情形有些异常,此刻终于完全明白了其中关节。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不远处的王拱辰一眼,暗自摇头。这下不但难以借此事打压徐修和范仲淹,恐怕他们先前极力反对的徐修任职一事,也要尘埃落定了。
御座上那位天子,从来都是掌控局面的高明棋手。
“诸卿所论,”赵祯的声音平静无波,“朕皆明了。礼法之重,朕岂不知?”
他微微停顿,目光终于转向察觉大事不好,脸色己然有些发僵的王拱辰,“适才王卿断言徐修与韩家娘子‘素无瓜葛’‘毫不相干’,故而私相授受、褒贬清誉,实乃狂悖无伦,悖逆人伦。”
赵祯将手中的奏疏轻轻放在御案上,他声音不高,却如洪钟,敲在每一个朝臣的心上:
“然而,朕案前,早有枢密副使范仲淹与定州路安抚使韩琦联名上奏。”
“奏明其徒徐修与韩琦女韩云韶,情谊深厚。今徐修业己登科成名,韩女亦至婚龄,二人情意相投,门第相称,实为良配。恳请朕念其一片赤诚,为二人赐婚,玉成佳偶。”
王拱辰面上一片灰败,后背瞬间渗出冷汗,首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他一首猛烈攻击的徐修,其背后最高的倚仗,哪里是范仲淹?分明就是御座之上这位深不可测的天子。
陈执中那张素来老成持重的脸庞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眼神中满是震惊,显然是万万没料到事情竟会有如此奇峰突起般的转折。
高若讷更是脸色骤变,枢密副使的城府也压不住那瞬间失态的惊愕。
就连一贯秉持礼法、最重规则的御史中丞张观,在听到官家亲口说出“范、韩二人联名奏请赐婚”时,脸上也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措手不及的茫然。
当然,此事对他们来说最震惊的不是攻击不到徐修和范仲淹,而是天子的态度。
陈执中、高若讷等人也是猛然一惊,他们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张观则是神情略有错愕。
赵祯似乎没看到王拱辰的窘迫和台下诸多大臣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语调转为一种带着感慨的温和。
“范卿、韩卿拳拳爱子女之心,并徐、韩二人青梅竹马之厚谊,朕细览之下,甚为嘉许。其才情卓越,堪为良侣。念其献策有功,纵然稍显孟浪,亦情有可原。瑕不掩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