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的都是模糊的方位或困惑的摇头。
他在朱门高户林立、巷道蜿蜒交错间穿行寻找,那目标府邸却始终若隐若现,难以捉摸。
天色渐沉,不知何时起,清冽的空气中,悄然飘落起细密的琼英。起初零星几点,转瞬间便密密织成一张无声的素纱,自广阔的天穹垂落。
细雪翩跹,轻盈无声,宛若万点玉屑装点了这座繁华都市。
它们拂过屋脊檐角,落在街巷石缝,也悄然沾上了徐修的衣襟肩头,带来微凉温柔的触感。
徐修登上附近一座不甚高的古塔,凭栏远眺,视野豁然开朗,整座汴京城如一幅巨大的、流动的水墨丹青在雪中缓缓舒展开来。
远处的樊楼翘角、大相国寺的琉璃塔尖,此刻在漫天轻柔的飞絮中都柔和了棱角,如同银雕般矗立于一片洁净的氤氲之中。
连片的黛瓦屋宇覆盖上厚厚一层晶莹,汴河蜿蜒曲折的银灰色河道,在琼楼玉宇间静静流淌。
雕梁画栋被温柔的雪花精心描摹,喧嚷的市声被这无边无际的静谧悄然拥抱、消化。
天地间,唯余一片浩瀚纯粹的皎洁。
雪花仿佛不是降落,而是这座古老都城悄然绽放出的、盛大而空灵的花朵。
徐修立于塔顶,寒风夹杂着清冽湿润的雪的气息拂面。这广袤无垠的雪幕非但未让他心生寒意,反而如一股清泉注入胸臆,拂去了寻路的些微焦虑。
他深吸一口气,任由这纯净的画卷印入眼底,融于心间。
塔下的街巷,亦是一条条被雪勾勒出的银线,在无尽的素白中延伸。
终于,踏着越积越厚的雪毯,金梁桥西街的尽头己在眼前。
风雪迷蒙间,一座沉如渊岳的府邸门户,在皑皑积雪勾勒出的街巷尽头无声伫立。
冰凉的雪片落上他的眼睫又融化,像一点清泪,视线却固执地穿透纷乱的雪幕,牢牢锁住那扇门。
徐修递上名帖,门房见是邓州乡试举子,且有范希文书信,不敢怠慢,忙入内通报。
不多时,徐修被引入前厅。
厅堂格局简约沉稳,未见浮华的金银点缀。
然而,目光所及,窗台边一方青石小盆里,疏疏插着几枝新折的蜡梅,枝桠清癯遒劲,一架紫檀束腰香几沉稳静立,其上那尊旧越窑青绿釉笔洗,釉色如玉蕴光,墙上悬挂一幅不起眼的墨竹图,细看落款小印,竟也是前朝大家的真迹。
无论案头名器、壁上墨宝,亦或是那几枝含幽吐芳的蜡梅,皆非张扬炫目之物,但它们却将一种沉淀了书卷气的雍容与阅尽世事的沉静底蕴,从容地展露出来。
徐修心中明白,这便是真正的清贵气象,铅华洗尽,风骨自见,寒梅古器,其华灼灼。
片刻,韩琦夫人程氏在两名仆妇随侍下步入前厅。
她约莫西十许,身着深青色褙子,未戴繁复头面,唯鬓边一枚点翠掩鬓,举止沉静端庄,眉宇间含着书卷气。
程氏接过侍女奉上的青瓷茶盏,亲手置于徐修手边的小几上,温言道:“郎君一路车马劳顿,甚是辛苦。先喝口茶润润。”
那茶汤澄澈碧绿,正是名贵的北苑小龙团,滚水激荡出的氤氲香气,清雅而沉静,瞬间溢满了这间陈设古朴的厅堂。
她落座于徐修对面的官帽椅上,姿态端方雍容,含笑问起:“初入京师,观此气象,可与邓州殊异?饮食起居可还适应?礼部安置的官舍住得可还舒服?”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徐修恭敬欠身:“劳夫人动问。晚生初临汴京,只觉眼界大开,物阜民丰,非邓州可比。”
“官舍在汴河南岸,礼部安排倒也周全。同州举子居所毗邻,课读谈文,颇为便利。”
他能感觉到程夫人将自己视作自家晚辈。
程氏微微颔首,“位置尚可,只是房舍难免简朴,诸生杂处,喧扰之处只怕不少。”
她语气中带着真切的关怀,“相公奉旨移镇边陲,归期未定。然希文先生书信情挚,言及郎君聪敏勤学,我家相公与希文乃多年道义之交,情同手足。韩徐两家又素有渊源,并非外客。”
“郎君若觉官舍嘈杂,不便静心修习,家宅后院尚有空置书房及洁净客舍,一应书案、灯烛俱全。郎君但请移驾来此暂居,读书备试更为清静妥帖。”
她语意诚挚,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徐修。
这番温煦随和的邀约,毫无居高临下之感,反令人如置身春晖般熨帖舒畅。
待人接物如此温雅雍容,确是韩氏府邸主母气度。
徐修心中感念,连忙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