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六年冬。?鑫_顽~夲-榊?颤¨ ^更¨辛?嶵.全^
一日课毕,众人散去。徐修见张载仍独坐案前,凝神苦思,便不言不语地在他身旁坐下,静待他回过神来。
良久,张载眉头稍展,回身忽见徐修在侧,一惊,问道:“二郎何时在此?”
徐修笑道:“见子厚兄似有所悟,本欲请教,又见兄正凝神沉思,故静坐相候。”
张载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深思后的迷茫:“方才听教习讲论佛老之学。其思辨之精微,逻辑之缜密,确令人叹服。然其根本,终归于‘空’、‘无’二字,视万象为虚妄,人生如梦幻泡影……”
“反观《周易》所载,‘阴阳’交感,‘气化’流行,‘生生不息’之谓道。我心中隐隐觉得,这天地万物之生灭流转,当是真实不虚、充盈着勃勃生机的,绝非空幻寂灭之境。”
他望向窗外苍茫的天色,仿佛想从那流动的云气中抓住什么:“只是……此念虽存于心,却如雾里观花,水中望月。诸多关节尚未通透,难以形成一套清晰有力、足以立得住脚的学说体系。每每思及此处,便觉胸中块垒难消。”
徐修听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这正是他等待的契机:“子厚兄,依小弟愚见,无论是佛老玄谈,还是兄台所悟之‘气化’、‘生生’之理,皆不可仅凭空想。欲求真知,当效法‘格物致知’之道,须得躬身观察,实证于物。”
他抬手指向天际,那里正巧有一抹淡淡的虹彩若隐若现:“譬如眼前这虹霓,子厚兄可知其缘何而生?其色为何分七?其形为何如弓?此非玄虚之谈,而是天地间实实在在的气化流行之象。兄台不妨细细思量其成因,他日若有闲暇,小弟愿为兄台亲手‘造’出一道虹霓,以证此理。”
徐修此言一出,张载眼中迷茫之色骤然一凝,随即化为更深的思索。
他以往观虹霓,或叹其瑰丽,或引为祥瑞,却从未深究其背后运行的至理。
此刻听徐修点破,仿佛一道微光刺破迷雾,原来这司空见惯的天象之中,竟也蕴含着“气化”的奥秘?
徐修不仅知其然,竟还能“造”出虹霓?这己远超他过往对“格物”的理解,首指现象背后的本质规律。一股前所未有的求知欲在他胸中激荡起来。
徐修与张载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蒸汽机。
这两年来,他与阿姐徐明棠殚精竭虑,几乎将全部心力与徐家微薄的积蓄都倾注于铅锡活字之上。
然而,纵使穷尽心力,铅锡活字却依然难见起色。
铅锡活字尚且如此艰难,遑论那构思更为宏大、所需技艺与资源堪称天堑的蒸汽机。
它所需的庞大铁料、精密的耐压锅炉、严丝合缝的活塞缸体,以及无数能工巧匠经年累月的试错……每一项都远非徐家如今的家底所能支撑。
范仲淹初至邓州时,徐修心头确曾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思忖着,若能借老师一州之牧的权柄,调动州中匠作、物料,或可集众人之力,尝试一二。
然而,这念头刚一生出,便被更深的忧虑所淹没。
老师虽为知州,却仍是戴罪之身,朝中王拱辰、夏竦之流时刻窥伺着能给予他致命一击的把柄。
若动用州府资源去钻研这等耗费巨大、前途未卜且极易被污为“奇技淫巧”甚至“妖异”的“蒸汽机”,无异于授人以柄,将恩师置于烈火烹油之境!
此等风险,徐修万万不敢冒。
于是,蒸汽机被他深深压在心底,视作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梦。
如果自己可以科举有成,将来做一个这方面的官员,或许可以尝试一番。
想在宋朝搞工业革命,太难了。
然而此刻,看着眼前求知若渴、思维敏锐的张载,一个名字猛地跃入徐修脑海——沈括!
这位年方十六便己显露出非凡才思的同窗,不正是一颗绝佳的种子?
虽然蒸汽机本身非徐家乃至邓州一隅之力可成,但若能借一个简易的“蒸汽壶”或原理模型,让沈存中亲眼目睹那“水化气、气生力”的奇妙转化,见识到那微小蒸汽所蕴含的、足以撼动重物的磅礴潜力……以沈括那追根究底、痴迷于格物之理的性情,此念一旦在他心中种下,必如星火燎原!
即便自己此生无缘亲见那钢铁巨兽驰骋于大地江海,但只要沈括能记住这“蒸汽之力”的奥秘,假以时日,待其羽翼丰满,或入朝堂,或掌工部,未必不能将此火种点燃,终成燎原之势!
尽管徐修不知沈括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