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地说:“爹……我……我去后面茅房了……”
他捂着肚子,弯着腰,脚步虚浮却无比坚定地朝着院子后头走去,每一步都在刻意掩饰怀中之物的存在感。
他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回到家中内院,看到关切望着她的的徐茂则和徐明棠。
他不动声色地挤到二人身边,用身体挡住可能窥探的视线,压低声音,急促而清晰:“爹!阿姐!有东西!”
三人迅速避入昨昨夜未被火波及的堂屋角落。
徐修颤抖着手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一本半旧不新的账簿!
徐明棠借着光影快速翻动,她的手指划过一行行数字和名目,脸色越来越白,呼吸都屏住了:“……七月初五,桐油三十桶,走漕船往北……八月十二,生铁二十担……十月初三,石炭……交接,黑水城‘贺兰春’货栈?!这都是禁物!黑水城是党项夏人的地盘!”
“这,这是王押司的私人账册!”
徐茂则只看了一半,便倒抽一口冷气,胡子都抖了起来,“原来李豁牙说的都是真的,这厮不仅帮着赵员外收刮地皮、栽赃陷害,背地里竟胆大包天,勾连党项,走私禁物!难怪他短短几年就豪阔至此!赵员外那‘销金窟’的本钱,原来是掉脑袋的黑心钱!”
巨大的震惊与恐惧过后,是豁然开朗的狂喜,这简首是送上门来的催命符。
但狂喜之下,一股寒意也窜上脊背,如此要命的东西丢了,王押司和赵员外一旦发现,定会像濒死的疯狗一样扑上来!
“王老七那个废物!”
此时,王押司府上书房内,赵员外气得一脚踹翻了紫檀小几,名贵的青瓷茶具碎了一地,茶汤溅上他价值不菲的杭绸袍角,他也浑不在意,脸上肌肉扭曲,眼中凶光西射。
“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账本找回来!找不到,你们知道下场!尤其那个徐茂则家周围,给我盯死了!一只苍蝇也别放过!”
整个邓州城暗地里的泼皮无赖都躁动起来,王押司也派出了平日里帮着做些龌龊事的“快手”。
徐家附近的街巷,平白多出更多生面孔探头探脑,目光阴鸷。
与此同时,就在赵员外暴跳如雷的当口,城南一座不起眼的清雅小院中,京西路转运使李参正端坐品茗。
他比预定时日提早了几天来到邓州,且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在这僻静处梳理地方积弊。
他面容清癯,眼神却如幽潭深不见底,一丝不苟地翻看着几卷厚厚的文牍,是邓州近半年的漕运、商税、科配记录。
他桌案上还放着一封稍显陈旧的密函,是枢密副使韩琦的手书。提及近期边军侦知邓州方向有不明禁物流向党项迹象。
范仲淹、富弼等正关注此事,嘱托他“顺道细访民情,尤留意物货往来与有无盘剥之情状”,暗中授予他提点刑狱之责,并附上了枢密院关于边境物资异动的零星报告线索。
“范公、韩公、富公……所虑深远,非仅一地之务啊。”
李参放下茶盏,他的目光离开密函,投向侍立一旁的心腹老仆李忠,“京西水道贯通南北,商旅如织,本就易生枝节。各路豪商势力盘根错节,与地方官吏勾连,若再卷入这等走私敌国的勾当……”
李忠躬身道:“老爷明鉴。这两日老奴带着两个本地雇的小子,装作采买货物的客商,在码头、货栈、茶馆酒肆里走动,耳朵倒听来不少东西。地方上议论最多的,是城南一户姓赵的大员外,名唤赵德昌,人称赵半城。”
“其人声名狼藉,专放印子钱、强买田产桑园,手段狠辣。城南几户养蚕人家都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其中那个叫徐茂则的,听说还是读了些书的,颇有些刚首不屈的名声。”
“徐茂则?”李参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今日翻看邓州府户曹的“科配”催缴记录簿册时,恰好翻到了徐茂则名下那笔不寻常的高额摊派。
记录冰冷无情,但此刻在李忠口中活了起来。
“正是他。”李忠继续道,“这两日格外怪。前日他铺子门口刚被户房拦头带着赵家仆役催缴了一笔重科配,闹得鸡飞狗跳。昨日他家西厢房又莫名走了水,好在救得及时,只烧掉半边蚕室。”
“坊间都传是赵家派人干的,警告那些敢聚起来反抗的‘刁民’。更蹊跷的是,今日徐家左近几条巷子,平白多出了许多生面孔的泼皮混混,贼眉鼠眼地盯着他家进进出出的人,倒不像是闹事,反而像是在……盯梢找什么东西似的。有人看见徐家二郎被烟熏火燎地抢救出些竹篾木料,莫非是烧掉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李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