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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里的刑具不比牛蹄,你这弱柳扶风的身板,到那儿怕是连半炷香都撑不过。”
仲堇一笑,“横竖有不死之身……”
“死不了就该往死里折腾?”殷千寻猛然打断她,药匣里的瓷瓶被震得轻响。
想起不久之前,也是这般肋骨折断的情况。那时,殷千寻的蛇液之于仲堇尚有疗愈效果,只需啃上她几口,那伤很快便愈合了。可眼下,两人的体质都有了变化,她已不再是仲堇的药引子了,受了什么伤,她也只能照着寻常的法子,生生熬过去。偏偏这人,又总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仗着有个不死身,刀山火海也敢生闯……
越想心中越滞闷,殷千寻微微阖眼,再开口时,换了淡淡的声线。
“你陪着我,去哪儿不都一样吗?只当换了个清净地方,没有牛羊,没有追兵……”
“再说,医馆不是有颜菲照看着?你已教了她那么些时日,她也该出师了。`欣¢纨_夲/鰰~占+ ¢首~发*”
仲堇望着她。似又重新认识她一次。
静静蜷在笼底的那几个时辰,原来她已将整件事都盘算好了,想得如此,周到。
*
肋骨的断裂伤养得几近愈合,启程前往战场之前,公主亲自送来了蜜月马车。
车围是檀木的,四角包金,帘幕垂着西域进贡的冰绡纱,车轮也裹了软革,碾过石板路,一丝声响也无。
殷千寻剑尖挑开帘子,往车里扫了一眼。
软榻几案俱全,还有个乌木包铜的炭炉,箍着几道云纹,压在锦褥旁。
这阵仗,谁能想得到是送二人出征上战场?
说是要将这一趟当作蜜月之旅送给二位——这位厉宁公主倒是说到做到。
殷千寻唇角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轻轻一跃上了马车,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斜倚着,两手枕在颈后。?c¢q·w_a?n′j′i^a¨.!c\o`m-
公主打扮得也庄重,罗裙曳地,尊尊敬敬在车外屈膝,行了个礼。
“千寻姐姐,阿堇姐姐。”
她声音清亮,带着刻意的柔软,“两位于我恩义深重。一个拉起年幼的我,带我走出那个黑暗的泥沼;一个如今助我劈开前路,令我飞得更高……”
……鬼话连篇。
即便这样,前几日不还是要将你的恩姐送进天牢?
殷千寻躺在锦褥上淡淡飞了个白眼。
公主从帘缝瞥见了,却很宽容,不以为忤,兀自又转向仲堇,端正地行了一礼。
“阿堇姐姐,你与千寻姐姐当真是天造地设。待战事结束,天下稍定,你们凯旋归来,我必定为你们二位筹办一场盛世无双的婚礼。”
仲堇静静听完,只浅浅一笑。
——婚礼之后呢?大约是红烛未冷,宫门又锁。
她未发一言,向公主微微颔首,便转身登上马车。
帘子落下时,隔断了宫城内的最后一道天光。
*
马车在深夜的山道上起伏晃荡着,殷千寻在晃荡中陷入了昏沉的梦魇。
梦中的视野一片铅灰。
仲堇跪在暗红的血泊中。
她的发丝被冷汗浸透,一缕一缕贴在颈上,脸上横着几道深可见骨的伤,手腕上拴着的铁链,陷进溃烂的皮肉里,磨破的腕骨突兀地支棱着,白得森冷。
殷千寻离她不过十步远,却像是隔着一道天堑。
她拼命想挪动脚步,却发现身子瘫软在地上,像被抽掉了筋骨。
低头一看,竟是蛇尾在身下徒劳地甩动,鳞片刮擦着粗粝的地面,蹭出一道道血痕。
是梦。快醒,快醒。
她发狠咬向自己的蛇身,尖牙刺穿鳞片,试图将自己痛醒,却尝不到半点痛感。
远处的忘川河黑沉沉地涌动,河面上翻着浑浊的泡沫。
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向河边游去,而后一头扎进那漆黑的漩涡——
身体却依然重重摔回原处。每一次挣扎着投河,每一次都被无形的力量拽回来。
而仲堇身上的伤口在不断增加,一道又一道,深红刺目,
最后,顶上的黑暗突然裂开一道刺眼的电光,劈头砸向那个血泊中的人影。
殷千寻的嘶喊卡在喉口。她浑身剧颤,猛地挣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