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守英又心疼又埋怨:“你说你,粮都送家来了,在矿上吃什么不得用钱买,还买这么多东西干啥?得花多少钱,矿上挣钱也不容易……”
周芳任由娘拉着,感受着那熟悉的手掌的温度,心头又暖又酸。·s·a_n,y?e?w~u/.+n¨e~t′
她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尽量平稳,“娘,不累。矿上伙食好,我没瘦,还涨称了,就你一看到我就说瘦了。这点东西不算啥,矿上福利好,比在青年点好多了。”
周芳进屋没看到爹,刚想问,目光穿过窗玻璃,落在了房后那个熟悉又让她心头剧痛的身影上——“爹!”
他正那忙着做蜂窝煤。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破的工作服,背脊和记忆中一样还是挺直的。
现在自己22岁,爹也不过才四十出头,本来英俊的脸上却已经爬上深浅不一的皱纹。
前世,就是眼前这个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干活的爹,为了那几个吸血鬼儿子,让老大建国接班,提前退了厂里的职,跑去化工厂干活,还美滋滋地说那挣得多,当时周芳也不知道那活有问题,结果过半年回家,就看他一头乌发变得雪白。人瘦得脱了形,咳嗽得撕心裂肺,却还强撑着说“没事”。?c¨h`a_n~g′k′s¢.+c~o/m_结果不到一年,人就突然倒下了。医生摇着头,说“这是化工厂的工人吧?体内积毒太多……”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那个活为什么给得多,是别人都知道有毒不肯去干。一个月六十元,爹就为了给几个儿子挣钱娶媳妇,才四十出头就把命搭里了。
与爹再见居然已经隔世,巨大的悲痛淹没了周芳,她还记得父亲躺在停尸床上那毫无生气的、布满痛苦褶皱的脸和那一头枯槁的白发。
眼前这个专注做着蜂窝煤仍然挺起背影重叠、撕裂……
崔守英感觉到了女儿身体的僵硬,疑惑地抬头看她:“芳儿,咋了?冻着了?”
周芳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伸手用力推开了后窗,喉咙发紧:“爹!”
为你那几个狼心狗肺的儿子,不值得!
周连栋闻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看过来,脸上一瞬间的惊喜,盯着打开的后窗,“回来就回来吧,大呼小叫地干什么?快把窗关上,那点热乎气都放出来了。”语气埋怨,却带着笑意。
周芳再也忍不住,直接从后窗爬了出去,冲到爹身边,一把抱住久未见面的男人,仰头贪婪地看着爹的脸,要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的,是鲜活的。′1-3\3,t·x_t..?c/o.m′
周连栋一瞬的错愕,开口却是,“哎,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松手松手,爹干活呢!”
她看着爹眼中那纯粹的、看到女儿回家的喜悦,激动到哽咽,“爹……你累了吧?别弄了,先歇会儿……我回来了……”
“放着等我干”的话几乎脱口而出,周芳硬是咽了下去,那群浑蛋弟弟不能白养了,以后自己不在家,他们必须担起家里的各种活。
她的话堵在喉咙里,现在说没用,等着吧!有三天时间收拾他们,她现在只想好好看看爹。
周连栋被女儿突如其来的激动和近在咫尺的凝视弄得有些局促,他不太习惯表达感情,只是笨拙地笑了又笑,重复说着:“不累不累!回来了好,好啊!进屋吧,外头冷。”
周芳没松手,一手拽着爹顺着外墙往前门转,“活放那,跑不了,跟我进屋看看,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一进屋直接把两瓶二锅头塞到爹手里,强忍着泪意,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爹,给您带的,您留着慢慢喝!”
“好!好!”周连栋接过,摸钥匙开柜门,收起来一瓶。另一瓶放在柜子上转身又出去了。
周连栋倒不是个贪杯的,平时里累了,也就晚上回到家喜欢来三盅,也就三盅解解乏。
娘崔守英好不容易攒了些白面,正在厨房忙着过油,炸些面果子过年吃。
周芳一看几个弟弟都没在帮忙干活,把肥膘肉和五花肉拿出来,往菜板边上一放问了句:“那四个吃货呢?”
崔守英叹口气,“让我撵回屋了,要不老在这偷吃。总共就这么点东西……”
周芳往里间走,穿过兼做客厅的爹娘的睡屋,里头那边是打通另一间的,是几个弟弟的睡屋,进去一看老大和老二在下象棋,没看到老三和老四。
“老二,去把肉剁了,跟娘说我要吃肉丸子。老大,去屋后把蜂窝煤做了。”
老大刚要起身,老二做个下压的手势,“要输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