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今日除夕麻烦您准备一些干粮,今天晚上再给我这些护卫准备些酒肉。”李承乾嘱咐道。
老丈点头应承:“您放心,我这就去安排。”
出了客栈李承乾目光落在客栈门口那棵苍劲的松树上。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难怪叫松州城,这松树倒也应景。”李承乾喃喃自语,心中却泛起一丝感慨。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马周道:“我们走吧。”
马周点头,跟随李承乾踏上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马车沿着崎岖山路前行,最终停在郊外。
在马周的搀扶下,李承乾一瘸一步下车,目光远眺,山峦叠翠,晨雾缭绕。
只是这次他没有在坐轮椅。
三人并肩而行,向着远处的荒地走去。
远处,李承乾突然停下脚步,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枯草地。
席君买和马周疑惑地顺着李承乾的目光望去,只见枯草丛中隐约露出白色的枯骨。
在晨曦下,那具白骨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马周轻轻拍着李承乾的肩膀,安慰道:“历朝历代凡有战乱,都是白骨遍野,这并非你我所能阻止。”
李承乾声音哽咽,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悲愤:“只要是人,目睹百姓受苦,都不会无动于衷?”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我不明白。”
马周叹了口气,拉起李承乾的肩膀,低声道:“走吧,去村里看看吧。”
李承乾迈步向前,心中沉重如铅。
枯骨无言,却诉说着战乱的残酷。
三人沉默行进,穿过这片荒芜,前方终于出现了零星的村舍。
残缺的木门在寒风下显得更加破败,李承乾缓缓走近,一张苍老而灰白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老人衣不蔽体的倚在门边,嘴角还挂着笑容,那双浑浊的眼空洞地望着远方。
李承乾心中一紧,轻声问道:“老人家,可还安好?”
席君买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他己经冻死了。”
李承乾沉默不语,缓缓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合上了老人的双眼。
“他解脱了。”马周眼含泪光,语气低沉。
李承乾沉默许久,才站起身。
“看看村里还有没有幸存的,把干粮和御寒衣物发给他们。”李承乾嘱咐道。
马周和席君买分头行动,逐户敲响了村中残破的门户。
李承乾则站在寒风中,神情呆滞。
有几个百姓得了干粮和衣物,搀扶着出门跪拜起来,而这些人无疑都是黄发垂髫。
“大家都起来吧,天寒,快进屋吧。”
马周二人好说歹说才把百姓劝回屋里。
李承乾站在原地,心中涌起一股沉痛,他凝视着这些瑟缩在寒风中的老幼身影,呢喃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马周走上前去,轻抚他的背,安慰道:“大郎,如此之事,历朝历代比比皆是,陛下是位心系百姓的明君,比起隋末,己经做的很好了,有些事情就算是贵为天子,也实在是无能为力,遇到灾年百姓都要受苦。”
李承乾无奈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明白。”
他睁开眼,突然嘶吼道:“我见过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
“我见过无论男女都可读书识字的时代,”
“我见过边疆和平,贸易繁荣的盛世,”
“我见过人人都有机会改变命运的时代,”
“我见过灾难过后比死亡更先来的是国家。”
“我见过那个把人命看得比金银珠宝更重,人人平等的时代。”
“我见过这一切,所以我才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这些我都见过啊,马周。”
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终究未能落下,紧握双拳,指甲深陷肉中,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马周牵起李承乾的手,一根一根扳开他紧握的拳头,轻声说道:“大郎,我相信你说的一切都存在,但如今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李承乾深深地望着马周,那一滴泪终于滑落,他仰望苍穹:“麻木就是我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