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真切些。那半截棍子,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证人。
“……不是梦……”
他干涩地吐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像落叶飘落。
恐惧依旧盘踞在心底,但一种奇异的、混杂着认命和探索欲的麻木感开始蔓延。他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对于彻底超出理解范畴的事情,大脑似乎自动开启了某种保护机制,将极致的恐惧暂时压缩,留出一点思考的空间。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再次伸出手。
这一次,动作缓慢而谨慎,指尖带着试探。没有预想中的电流或剧痛,没有翻涌的记忆碎片,指尖触碰到的,只有金属特有的、实实在在的坚硬和冰冷。
他屏住呼吸,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了那半截双截棍的棍身。
入手沉重。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分量远超他预想的“玩具”或“纪念品”。他把它拿到眼前,借着穿透林叶的明亮阳光,第一次在正常光线下仔细端详。
暗金色的材质并非纯金,更像是一种古老的、沉淀了岁月的合金,光泽内敛深沉。-捖?本¢榊′栈` ?耕′欣.醉`全?棍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划痕和凹坑,在阳光下纤毫毕现,有的深如沟壑,有的细密如蛛网。米凡甚至能想象出某种巨大的、锐利的爪子或武器在上面狠狠刮擦、撞击的场面。
断裂的茬口参差不齐,边缘锐利,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那半截孤零零的链环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的“咔哒”声,在这寂静的林间却格外清晰,敲打着米凡的耳膜。
棍身上似乎还刻着一些极其细微、几乎与划痕融为一体的纹路,像是某种扭曲的符号或文字的一部分,但阳光太强,晃得他眼睛发花,看不真切。
更奇怪的是,当他专注地盯着棍身看时,那冰冷的金属似乎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或者说,是沉重?像是一块饱经风霜、承载了太多故事的石头。
米凡打了个寒颤,猛地移开视线。他不敢再看那些纹路,也不敢再深想那股莫名的情绪。他只是一个迷路的小孩,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
“……先收起来,”他小声对自己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孩子气的实用主义。
“万一这东西可以卖钱呢?老铁匠爷爷说不定认识这种金属……或者,至少能换几个面包吧?”这个念头奇异地给他带来了一点微弱的勇气和行动的方向。
他把那半截沉重的双截棍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洗得发白的粗布外衣内兜里。棍子冰凉坚硬的棱角隔着薄薄的衣物硌着他的肋骨,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实感,也像一个冰冷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那并非虚幻的经历。
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衣兜,深吸一口气,努力把“艾利欧”、“潭水”、“记忆碎片”这些词暂时压回心底深处。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落叶和泥土,小小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显得格外单薄。他抬头辨认了一下太阳的位置——己经西斜了不少。
他不再犹豫,迈开步子,凭着记忆和太阳的方向,朝着小镇的方向快步走去。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林间的光影在他稚嫩的脸上快速变幻。
衣兜里那冰冷的硬物随着他的步伐一下下地撞击着他的身体,像一个沉默的、来自未知世界的节拍器,敲打着他归家的路,也敲打着他刚刚被彻底颠覆的世界。
时间飞逝,日月如梭。
一年的光阴在米凡帮老铁匠巴顿拉风箱、替面包店老板娘张阿姨搬运货物、或是在小酒馆“橡木桶”里帮忙擦桌子端麦酒的忙碌中悄然溜走。
那幽蓝的洞穴、会说话的黑猫艾利欧、以及那半截冰冷刺骨的双截棍,都如同一个被阳光晒褪了色的旧梦,被时间的洪流缓缓冲刷,模糊了轮廓,沉淀在记忆最深处的角落。
米凡几乎要说服自己,那真的只是一个特别特别真的梦,一个迷路疲惫到极致的孩子在森林深处产生的幻觉。
首到冬天裹挟着第一场真正的大雪降临。一夜之间,世界被铺上了厚厚的、松软的白色绒毯。屋檐垂下晶莹的冰凌,空气清冽得吸一口都带着微刺的凉意。
这场雪,无声地宣告着米凡又长大了一岁——他九岁了。
对于拥有漫长生命的狐人居民们来说,年岁增长并非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但米凡不同。他是这个温馨小镇里唯一的短生种人类孩子。狐人们看着他,就像看着一颗在晨曦中努力舒展枝叶的幼苗,每一寸成长都显得格外珍贵,也带着一丝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