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微微颤动。侍者躬身引座,青瓷茶盏中碧螺春舒展如兰,水面浮着两粒枸杞,恰似画中伎乐鬓间的珊瑚钗。
"林科长,令爱愈发标致了。"王世钧推了推金丝眼镜,镜链在晨光中晃出细碎金芒。他今日换了身藏青西装,领带夹却是枚青玉貔貅——沈昭前世在户部尚书腕上见过类似的辟邪之物。
侍者端上八味冷盘,沈昭的目光在"水晶肴肉"上停留片刻。肉冻剔透如琥珀,肌理分明,刀工竟与北宋《东京梦华录》记载的"缕金龙凤鲊"如出一辙。王世钧殷勤布菜时,她瞥见他袖口露出的瑞士表盘——日历窗显示"28"的数字微微歪斜,是赝品。
"听说昭昭喜欢收藏?"王世钧突然从公文包取出个锦盒。掀开杏黄绸衬,里头躺着枚田黄冻石小印,印纽雕着螭虎穿环,在灯光下泛着熟栗般的暖光。"偶然得之,想着配你的派克笔正好。"
沈昭指尖轻触印面,冰凉的石质下竟有一丝余温。她突然翻转折光一看,印侧阴刻"墨禅"二字铁线篆——正是杏花楼照壁上那幅《松鹤延年图》的落款!前世这方印该随苏颂《本草图经》深藏大内...
"王总太破费了。"林静秋旗袍上的葡萄缠枝纹在起身时微微荡漾,她伸手欲拦,腕间翡翠镯却"铛"地磕在转盘上。沈昭注意到母亲今日特意换了满绿的镯子,水头比平日戴的要好上三分。
包厢门忽被叩响。穿香云纱马褂的掌柜亲自端来蟹粉狮子头,青花盖碗揭开的刹那,沈昭嗅到一丝几不可察的苦杏味。她假意整理餐巾,将银筷在汤中浸了浸——筷尖立刻泛起诡异的青灰色。*x·i?a,o·s+h/u,o.n_i!u\.`c~o.m\
"妈妈,"她突然拽住林静秋衣袖,"我想尝尝那个。"手指向墙边条案上的紫铜暖锅。王世钧的笑容僵了僵,那锅里正炖着道"金银蹄膀",是杏花楼镇店之宝,需提前三日预定。
暖锅端上时咕嘟作响,火腿与鲜蹄髈在浓汤中沉浮,宛如黄白二玉。沈昭舀了勺乳白汤汁,余光却锁住王世钧抽搐的嘴角。当她第三次伸筷时,对方终于按捺不住:"昭昭爱食蹄髈?"
"《随园食单》说'金银蹄'需用陈年火腿吊鲜,"沈昭吹散汤面油花,"但这锅里的火瞳,怕是去年才腌的。"她突然用筷尖挑起片火腿,"王叔叔您看,这纹理松散,若是三年以上的老腿,该有这等细密的雪花纹..."
林静秋的鞋跟在她脚背上警告般一碾。王世钧却哈哈大笑,眼镜链子簌簌颤动:"小行家啊!"他忽然压低声音,"那昭昭可看得出,乔西爷上周收的那对永乐青花梅瓶..."
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沈昭借撩窗帘之机,看见那辆黑色伏尔加正停在马路对面,车牌被泥浆刻意糊住。后座人影一晃,露出半截翡翠烟嘴——与乔西爷平日用的形制相同。
"王叔叔,"她突然将田黄印推回去,"这印纽的螭虎少了一爪。"指尖轻点螭虎右前足,"真正的宫廷造办处工艺,第五爪会藏在环扣内侧。"
王世钧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林静秋适时起身:"王总,那批德国设备的信用证..."两人走向包厢角落时,沈昭迅速将半勺蹄髈汤倒进随身带的鼻烟壶。壶中液体立刻泛起紫色泡沫——果然下了氰化物!
她正欲收起证据,却发现壶底残留的汤液渐渐凝成个古怪图案,像极了《药草十二品》里"血灵芝"的叶脉。窗外忽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杏花楼的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将包厢里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皮影戏中的精怪。
"昭昭,"王世钧不知何时回到桌前,湿漉漉的西装散发着鱼腥气,"乔西爷托我捎句话。"他递来张对折的宣纸,展开是半幅《千里江山图》的局部摹本,但王希孟的题跋处被裁去,换成行朱砂小楷:"中秋月圆,以印易图。"
沈昭将宣纸凑近烛火,隐藏的水印渐渐显现——是艘三桅帆船的轮廓,帆上隐约可见"郑和"二字。她心头剧震,这不正是海关档案里那艘消失的"郑和号"货轮?
暴雨中传来三轮车的铃铛声。沈昭借关窗之机,看见戴斗笠的老者正从伏尔加后备箱搬出个长条木箱。箱子不慎跌落,露出截青铜剑柄——剑格上的饕餮纹,与袭击"汲古阁"的杀手佩戴的铜牌一模一样!
"妈妈,"她转身时己换上天真笑靥,"我能去柜台买包话梅吗?"林静秋刚要阻拦,王世钧却掏出张外汇券:"叔叔请你。"递来的竟是张1953年版的旧钞,背面钢笔写着串数字:HSBC-5。
沈昭攥着钞票穿过走廊,在转角处突然闪进女厕。锁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