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的残卷。阳光透过桑皮纸窗棂,在他手背烙下细密的格纹,与竹简上褪色的墨迹重叠成奇特的图腾。他忽然停住动作——有粒麦壳卡在简牍的裂缝里,金黄的色泽与周遭泛黄的竹青形成鲜明对比,像是被刻意嵌进去的密符。
"杜大人。"小吏在门外轻唤,"陇右道的加急文书到了。"呈上的漆盒还带着驿马汗水的咸腥,杜衡用裁纸刀挑开火漆时,刀尖沾了些许暗红,像是凝固的血珠。展开的绢布上,陇西节度使的字迹力透纸背:"麦熟三巡,穗重秆折。"
檐下铁马突然叮当作响,一阵裹挟着麦香的风穿堂而过。杜衡眯起眼,看见文书末尾的朱砂印鉴旁,不知何时落了几粒真正的麦子。他捻起一粒放在舌尖,新麦的甘甜里竟混着铁锈味——就像三日前在兵部见过的,那些沾着吐蕃人血迹的军报。
朱雀大街上,胡商们的驼铃盖过了更夫的梆子。来自波斯的玻璃器皿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照得巡城御史的乌纱帽泛起奇异的光泽。御史的靴底黏着几根麦秸,随着他的步伐在青石板上留下淡金色的痕迹。拐角处卖蒸饼的摊贩突然掀开笼屉,白雾腾空而起,惊散了正在啄食麦屑的麻雀。
"听说了吗?"卖花线的老妪凑近茶肆老板,"永丰仓昨夜进了三百车新麦,押车的兵卒靴筒里都插着麦穗呢。"她说话时,手中的纺锤不停转动,麻线在膝头渐渐堆成小山,像极了垂首的麦穗。
茶肆二楼,鸿胪寺主簿正在临窗书写。他的狼毫突然一顿,墨滴在"互市"二字上晕开成乌云状。窗外飘来的麦壳粘在砚台边缘,被他用笔尖轻轻拨入墨池,顿时化作一叶金色小舟。楼下传来吐蕃使者侍从的争吵声,他们正为了一袋掺着秕谷的麦子与粟特商人讨价还价。
皇城根下的水渠旁,几个浣衣女捶打着浸透汗渍的戎服。棒槌起落间,有麦粒从衣缝中蹦出,顺着水流漂向远方。最年轻的姑娘突然惊呼——她展开的衣襟内衬上,用麦秆汁液画着奇怪的线条,像极了陇西的沟渠图。
当暮鼓敲响第一声时,司农寺的铜壶滴漏突然停了。值班的录事发现壶嘴卡着半粒麦子,正要剔除时,听见地窖传来闷响。举烛查看,去年窖藏的陈麦竟然在陶瓮中发了新芽,嫩绿的麦苗穿透封泥,在砖地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
更奇怪的是,所有麦苗都朝着西北方向倾斜——那个方向,吐蕃使团的驿馆正亮着彻夜不熄的灯火。
杜衡将麦粒在指尖捻碎,细碎的粉末簌簌落下,在案几上勾勒出陇西的地形轮廓。他忽然想起《氾胜之书》中记载的"宿麦法"——那些深埋地下的麦种,会在特定时节破土而出。可眼前这些违背时令的新芽,分明透着某种不祥的征兆。
夜风卷着沙粒拍打窗纸,烛火摇曳间,墙上悬挂的《西域屯田图》突然簌簌作响。杜衡伸手按住地图西北角,指腹触到一道新鲜的裂痕——那裂痕恰好沿着河西走廊蔓延,像一把无形的犁铧划破了绢本。案头的铜制天平突然失衡,盛着麦粒的托盘重重砸在几案上,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枭。
与此同时,永丰仓的守夜人正举着火把巡视粮仓。火光掠过第五个仓廪时,他听见麦堆深处传来窸窣声响。俯身细看,成山的麦粒竟如流水般缓缓蠕动,在粮囤底部形成漩涡状的凹陷。一粒异常饱满的麦穗突然弹起,穗尖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三道血痕——那伤口排列的形状,与吐蕃骑兵的箭镞分毫不差。
平康坊的胡姬酒肆里,吐蕃使者将麦酒泼在粟特商人的织金地毯上。酒液渗入地毯纹路,竟显现出完整的陇西十二戍堡方位。醉醺醺的使者用匕首挑起地毯,刀尖沾着的酒滴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像极了被吐蕃巫医诅咒过的毒箭颜色。
子时三刻,司天监的浑天仪突然自行转动。青铜铸就的二十八宿之间,不知何时嵌满了麦粒,在星盘上组成陌生的星图。当值的博士伸手触碰,那些麦粒立刻化作齑粉,却在紫微垣的位置留下灼烧般的焦痕。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长安城所有的獒犬都朝着西北方龇牙低吼。
杜衡推开太仓署的地窖木门时,麦苗己长至三尺。嫩叶边缘生着锯齿状的紫斑,在月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他拔出随身佩戴的错金书刀,刀锋刚触及麦秆,整片麦苗突然齐刷刷转向东南——那是皇城含元殿的方向。地窖深处传来陶瓮破裂的脆响,去年封存的麦种如泉涌般喷出,在空中凝结成吐蕃文字的形态。
朱雀大街的巡夜武侯发现,所有胡商门楣上悬挂的麦秸辟邪饰物,都在一夜之间调转了方向。粟特人店铺前的麦秆编织的九曲盘,莫名变成了吐蕃密宗的金刚杵图案。最年长的祆教祭司跪在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