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命妇。他宽大的袖袍微动,一枚边缘带着不规则断口的白瓷片滑入掌心。瓷片质地细腻温润,是上好的定窑白瓷,断口处可见胎骨。月光洒落,瓷片正面边缘,两个清晰的楷书小字“大书”泛着幽冷的清辉。
“尚膳监呈给各宫的食谱明档上,写着明日主菜是‘荷叶粉蒸肉’,取荷叶清香解暑之意。” 裴砚之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沈知白能听清。他指尖捏着瓷片,状似无意地把玩,指腹在“大暑”二字上轻轻摩挲,声音冷彻骨髓:“但我在御膳房尘封的暗档里,翻到了一份永和二十三年的旧档。当年立冬宴的菜单上…也写着‘羊肉饺子’。” 他指尖极其灵巧地一翻,瓷片背面赫然朝向沈知白!
只见那洁白的瓷胎上,不知用何种颜料,写着两个殷红刺目、仿佛还在流动的小字——人肉!
沈知白瞳孔骤然收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恰在此时,一阵幽咽凄清的琵琶声幽幽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教坊司的乐伎怀抱曲颈琵琶,纤指轮拨,奏的竟是盛唐名曲《霓裳羽衣曲》。曲调本是华美空灵,描绘仙境,此刻在这森然鬼域般的场景下响起,却平添了无限诡异。乐伎低眉信手,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沈知白望着冰鉴里那扭曲的、被永恒冻结的身影,又听着这不合时宜的仙乐,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韩熙载夜宴图》中那些觥筹交错、声色犬马之下,暗藏的机锋与杀意。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抚上腰间悬挂的一枚五毒香囊。香囊以五色丝线缠绕,上面用更细的彩线绣着二十西节气的微缩标记,此刻在琉璃宫灯与月光的映照下,那些丝线闪烁着明明灭灭、难以捉摸的微光。
“裴大人博闻强识,想必通读过《东京梦华录》吧?” 沈知白忽然提高声量,清越的嗓音在琵琶的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瞬间吸引了附近几位女官和内侍的注意。她目光澄澈,仿佛只是随口谈论风雅,“书中记载汴梁城的‘消夏会’,最紧要的一桩事,便是必得以朱砂书写桃符,悬于檐下,以镇百邪,驱暑热戾气。”
礼部那位以方正古板著称的张侍郎闻言,捋了捋胡须,接口道:“沈画师所言不差。不过依《岁时广记》所载,大暑节气,阳气至盛,邪祟亦最易滋生。此时镇邪,当用五色丝线缠裹九节菖蒲,悬于门楣,取其形似利剑,其味辛烈辟秽之功,方为正理。”
“张大人此言差矣。” 裴砚之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张侍郎的话语。他随手从沈知白遗落在地的笔旁,拈起那支蘸了赭石的细笔,就在手中那枚写着“人肉”的定窑瓷片空白处,手腕轻转,笔走龙蛇!寥寥数笔,竟勾勒出半幅狰狞毕现的异兽图——兽首人身,目在腋下,虎齿人爪,正是《山海经》中所载的凶兽饕餮!
“《淮南子·精神训》有云:‘饕餮食人,未闻其有厌时。’” 裴砚之目光如电,扫过冰鉴上那些栩栩如生的饕餮浮雕,又似无意地掠过冰中尸体,“这等贪婪无度、只知吞噬的凶物,哪里会管什么时令节气?镇它,靠菖蒲丝线,怕是不够看。+w^o\s*y!w..′c-o¢m+” 他话音未落,袖中寒光微闪,半截三寸余长、细若牛毛的银针滑出指尖,针尖处,赫然沾着一点暗沉近黑的黏稠之物,在灯火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假山叠石嶙峋的阴影深处,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沈知白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角迅速隐没的、极其华贵的孔雀蓝宫装裙摆——那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大姑姑方锦屏的服色!
沈知白心念电转,面上却浮起一丝吟赏风月的闲适笑意,她款步向前,目光投向不远处一架开得如火如荼的蔷薇花墙,曼声吟道:“‘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裴大人您瞧,这御花园的蔷薇,今夏开得格外浓烈,不知比之……”
“比人血还艳三分。” 裴砚之接口接得无比自然从容,仿佛在点评一幅寻常画作。他手中那盏走马灯轻轻一转,灯面上原本绘着的花鸟虫鱼瞬间被旋转的灯影替代,光影流转间,赫然映照出无数狰狞扭曲的鬼影、刀山油锅、拔舌剜心——分明是吴道子《地狱变相图》的恐怖景象!那光影投在冰鉴饕餮的兽脸上,更添十分鬼气!
“二位大人当真好雅兴。” 一个略显苍老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太医院院判王济仁端着一只小巧的玉盏走近,盏中盛着金黄色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雄黄气息。“值此大暑酷热,邪气易侵,《本草纲目》有载,饮少许雄黄酒,正可驱虫避秽,扶正祛邪。二位大人不妨……”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