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鉴藏锋，金丝织网

暮雨初歇，国子监书学馆内光影昏沉。`s,w¨k~x¨s_w/.,c~o^m¨檐角滴落的残雨在青石板上敲击着《阳关三叠》的寂寥余韵。沈知白跪坐于末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枚冰冷的银针。针尾缠着一缕殷红丝线，这是昨夜裴砚之悄然塞给她的“试百毒”之物，亦是无声的警示。

她的目光掠过重重华服珠冠，最终定在殿中央那座青瓷冰鉴的最底层。乌梅汤沁着碎冰，汤色幽深如墨，暗流涌动。一线难以察觉的青芒，如游鱼般在碎冰缝隙中倏忽掠过，转瞬即逝。沈知白的呼吸骤然一窒——那玉色！她死也不会认错！三年前废太子书房，螭纹玉玺的边角在烛火下泛着的，正是这抹冷冽而尊贵的青光！彼时太子执玺的手尚稳，温润的笑意里藏着化不开的疲惫：“知白，这江山太重，你替我画轻些。”

“沈待诏。”身侧女官轻声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该献画了。”

沈知白垂首应诺，敛去眼中所有锋芒，起身，恭敬地捧起那幅耗费月余心血绘制的《万寿无疆图》。画上二十西只仙鹤姿态各异，或引颈长鸣，或振翅欲飞，羽翼间以极细的金粉勾勒出唯有她与裴砚之才懂的隐秘暗记——第十八只鹤的喙尖，精准地指向冰鉴的方向。

她缓步走向御阶，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刀尖之上。殿内沉水香的雾气浓重，缭绕在觥筹交错的虚华之中，模糊了无数探究与揣测的目光。沈知白能清晰地感受到御座之上投来的视线：太后周氏雍容华贵，染着蔻丹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抚过凤座扶手上的螭纹；皇帝萧彻冕旒垂面，阴影下的唇线紧绷如弦；太子萧景桓侍立一旁，脸色在暖融烛火下依旧透着病态的苍白，袖口紧攥。

当沈知白将画卷高举过头，姿态恭谨如仪时，太后慵懒的声音穿透香雾传来：“哀家记得，先帝最喜你画的鹤。”那声音似笑非笑，却如细针般刺入沈知白的耳膜。殿角铜漏发出“滴答”一声轻响，仿佛敲在人心上。与此同时，冰鉴底层那幽深的乌梅汤，无声无息地漫出一缕猩红，如同滴入清水中的血珠，迅速晕开，又悄然沉没于汤底的碎冰之下。

沈知白低眉敛目，指尖却在宽袖中微微发颤。太后的试探，冰鉴的异象，空气中弥漫的不祥预感……这一切都指向一场精心策划的风暴。她退回席位，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裴砚之。他立于殿侧阴影处，墨蓝官袍衬得身形挺拔，神色淡然，唯有指尖在腰间玉佩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静观其变，时机将至。”**

献瑞的环节开始了。十二名彩衣宫女鱼贯而入，手捧鎏金托盘，盘中各置一枚雕工奇绝的羊脂玉璧，光华流转。然而，当首的宫女莲步轻移时，腰间禁步竟无端断裂！“噼啪”脆响中，数十颗浑圆饱满的珍珠滚落一地，恰巧在沈知白案前排成一个清晰无比的北斗七星之形！

裴砚之的玉佩敲击声倏然变得急促而细密！**“异变陡生，北斗示警！”**

太后抚掌而笑，雍容依旧：“好个七星献寿。”凤眸却如淬了冰，斜睨着阶下惶然跪地、瑟瑟发抖的宫女。沈知白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捕捉到那宫女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景象，与三年前离奇溺毙在太液池中的废太子乳母临死前的模样如出一辙！

她佯装俯身拾珠，指尖触到最末一颗珍珠时，心中微动。那珍珠入手冰凉，竟在指腹压力下裂开一道细不可察的缝隙！沈知白不动声色地将其拢入袖中，指腹探入，捻出一张卷成细条的泛黄纸条，其上墨迹犹新：

**“戌时三刻，麟德殿西配殿。”**

殿外月华如水，倾泻在汉白玉阶上。就在此时，丝竹声中混入一声极清越悠长的鹤唳！沈知白循声抬眼望去，只见环绕大殿的二十西盏鎏金鹤形灯，仿佛被无形之手操控，竟齐齐转向内殿！更诡异的是，第十八盏鹤灯那修长的铜喙微微下垂，一滴滚烫的红蜡不偏不倚，正坠入冰鉴最顶层的荔枝冰酪之中，在雪白酥山上烙下一点刺目的朱砂痕迹！

礼官的高声宣礼打断了这诡异的宁静。八名力士抬着一座巨大的昆仑玉雕“寿山福海”屏风，步履沉重地进殿。屏风过处，带来一股浓烈而熟悉的沉水香气——与废太子书房中那尊错金博山炉里日夜焚燃的香气分毫不差！沈知白借着屏风移动形成的短暂视觉死角，迅速展开袖中纸条。纸条的背面，竟用鲜艳的银朱画着半枚栩栩如生的螭纹！那纹路的每一个转折，每一个弧度，都与她记忆中废太子把玩的那块玉玺残角严丝合缝！

“沈待诏。”太后慵懒的嗓音再次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