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过袖中冰蚕丝画轴,九十九只仙鹤的羽翼下,第一百只赤蝶正在成形。
2 杀棋
太后寿宴,太和殿内流光溢彩,锦绣堆叠,空气里浮动着沉水香与珍馐佳肴的馥郁气息。琉璃瓦外透进来的天光被重重宫灯染成一片温软的金色,映照着满殿朱紫衣冠,珠玉生辉。杯盏轻碰的脆响和低语如同潮水,在这片辉煌的殿堂里温柔地起伏。
萧景琰起身离席,紫金蟠龙亲王袍服在灯烛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我,的!+*书±£城?§1 ?首_发a他步履沉稳地走向御阶之下,每一步都踏在众人屏息的寂静里。他手中捧着那卷《百鸟朝凤图》,冰蚕丝卷轴流转着冷月般的光华。
“儿臣萧景琰,敬献《百鸟朝凤图》,恭祝母后圣寿无疆,福泽绵长!”他的声音清朗,穿透殿内的浮华,稳稳递上高台。
太后含笑颔首,凤眸微垂,目光落在那精致异常的卷轴上。
丝绢卷轴被缓缓拉开,金丝楠木的轴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揭开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当画卷展开至半幅,萧景琰托着卷轴底部的右手食指指尖,极其轻微地痉挛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他面色如常,无人窥见那瞬间刺入指尖的微凉与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滞涩感——画轴边缘暗嵌的细密银针,己将淬炼过的“庄周梦”悄然送入他的血脉。
他继续展卷,动作依旧行云流水。百鸟斑斓的翎羽、凤凰威严华美的姿态在冰蚕丝上铺陈开来,引来一片低低的赞叹。画是好画,无可指责。萧景琰退回自己的席位,端起案上的金樽,向御座方向遥遥一祝。他宽大的袖袍垂落,金线密绣的凤凰图案在满殿灯烛的辉映下,陡然折射出一抹极其妖异、几乎刺目的红光,如同淬血的刀锋一闪而过。
“三殿下,”一个清越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恰好切断了席间渐起的丝竹之音。沈知白端坐于太子下首的画师席上,绯红官袍衬得他面容如玉。他目光平静地落在萧景琰执杯的手上,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您的手……似乎在抖?”
这声音如同一根冰针,刺破了殿内温软的喧哗。无数道目光倏然聚焦,空气骤然凝滞。
死寂中,一滴暗红的酒液,饱满、沉重,正沿着萧景琰执着金樽的腕骨内侧,缓缓向下滑落。那滴酒液不偏不倚,正滴在他锁骨处那枚形如展翅鹰隼的暗红胎记上,洇开一小片更深、更暗的湿痕,像一滴不祥的血泪。
萧景琰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猛地抬眼,视线越过金樽的边缘,撞向那至高无上的御座——刹那间,他眼底的雍容尽碎,被一片惊骇的狂澜取代!
那盘踞于龙椅之上的,哪里是威严的帝王?分明是成千上万只燃烧的赤蝶!每一只蝶翼都薄如蝉蜕,边缘却跳跃着炽烈的火焰,赤红与鎏金疯狂地搅动、翻腾,层层叠叠,无边无际。它们汇聚成一片焚天灭地的火海,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朝着他,朝着这满殿的锦绣,轰然倾覆!
“护驾——!”一声嘶哑扭曲、饱含了极致惊怖的狂吼,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骤然撕裂了太和殿的华美穹顶!“沈知白!他要焚宫!烧死这些妖蝶!烧死他们!”
他反手拔出腰间的佩剑,寒光暴起!剑锋带着凄厉的风声,并非斩向任何人,而是疯狂地劈砍着眼前那片只有他能看到的、遮天蔽日的蝶火炼狱!癫狂的动作牵动了体内的药力,血脉奔涌如沸,“庄周梦”的幻毒在恐惧的催化下彻底爆发!
“铿——嚓!”
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划过虚空,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劈落在太子萧景睿案前那件镶嵌着七彩宝石的暹罗国礼匣上!坚硬的檀木匣应声碎裂!无数绘着精密山川河流、堡垒营寨的羊皮纸碎片,如同骤然惊起的枯叶蝶群,在混乱的气流中炸开、飞舞、散落!
裴砚之的身影在第一时间己如离弦之箭般抢至御阶之下。他靛蓝色的司业官袍下摆翻飞,腰间玉带映着寒光。他沉稳冷冽的声音,如同冰泉注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压下了殿内升腾的惊恐与尖叫:
“三殿下萧景琰!私通暹罗,图谋不轨!毒杀暹罗使节以灭口!人证物证——”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满地狼藉的布防图碎片,最后钉在萧景琰那张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上,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俱在!”
“你……你们……好毒的局!”萧景琰双目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毒素侵蚀而剧烈颤抖。他猛地调转染血的剑锋,踉跄着,野兽般扑向席位上那个始终静坐如画的绯红身影。他撞翻了沈知白面前那盏未曾动过的玉杯。
清澈的酒液泼洒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