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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雨鉴藏锋,金丝织网

共鸣,如同巨兽的低吼。青玉案上烛火猛地一跳,光影摇曳间,清晰映照出他袖中滑落的半片龟甲——那龟甲通体黝黑如墨,边缘参差似被巨力撕裂,表面刻满扭曲怪异的符号,在烛光下流淌着暗红如血的光泽,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裴卿,”太子的声音仿佛浸透了秋夜的寒霜,指尖无意识地、神经质地摩挲着龟甲上那道最深的裂纹,如同抚摸致命的伤口,“《韩非子·说难》中‘夫龙之为虫也,可扰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此喻,深得我心啊。” 窗外,夜枭凄厉的啼鸣骤起,惊得檐角铜铃疯狂乱响,如同为谁敲响的丧钟。

沈知白目光如冰刃,瞬间锁定龟甲上那独特而熟悉的裂纹走向——与今日清晨在鸿胪寺回廊暗角发现的那滩尚未完全清理的、呈喷射状的新鲜血迹纹路,竟有七分神似!他不动声色,自怀中取出那方早己备好的素白丝帕,帕心正是那干涸成诡异紫黑色的血迹。就在素帕“无意”间掠过龟甲上方的刹那,令人头皮发麻、血液凝固的一幕发生了——帕上血迹的阴影,竟如活物般在龟甲表面自行流淌、汇聚!须臾间,拼凑出一行完整、扭曲、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暹罗咒文!每一个字符都像蠕动的蛆虫,在烛光下微微起伏!

“厌胜血咒!《唐律疏议》卷十八明令‘诸造畜蛊毒及厌魅者,不分首从,皆绞!’此乃十恶不赦之大罪!”裴砚之倒吸一口冷气,腰间象征身份的银鱼袋链哗啦作响。他迅疾无比地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唐律》抄本,泛黄的纸页精准地停在记载极刑的条款处,墨迹在殿内潮湿凝重的空气里诡异地晕开,如同扩散的污血。

太子猛地起身,玄色锦袍上以金线密绣的盘蟒纹在烛火下流光溢彩,更显狰狞。他带着一股劲风掀开琴几暗格,动作粗暴地扯出一幅边缘焦黑卷曲、显然遭过烈火焚噬的《职贡图》残卷。“更糟的是此物!”太子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重重戳在画卷中暹罗使团进贡的那尊象牙佛塔上,“鸿胪寺卿今晨密报,经‘那位’(指沈知白安插的鉴宝大师傅)反复查验,此象牙…”

“是足以乱真的高仿赝品。”沈知白接口道,声音比殿外呜咽的秋雨更冷冽刺骨。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甲边缘还残留着晨间亲自勘验鸿胪寺暴毙官员尸身时沾染的朱砂痕迹,精准地点在象牙佛塔的塔基纹路上。“《开元占经》卷六十三铁律:‘真暹罗象牙,纹如贯索,环抱如北斗贯月,天成神韵,不可仿也。’” 他的指尖在纹路上缓缓划过,如同在触摸谎言本身,“可此物纹路,却是刻意模仿岭南野象的‘叠云纹’,生硬呆板,且…”他指尖在象牙表面轻轻一捻,凑近鼻端,“以剧毒砒霜混合硫磺反复熏染,只为掩盖新雕之痕与伪造包浆!其心可诛!”

裴砚之默契地从怀中掏出一柄精巧的鎏金铜规,冰冷的金属在烛火下反射着幽光。他精准地量取画卷上暹罗正使冠冕垂旒的数量,铜规边缘与脆弱的古画绢面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沙沙声。“《大唐开元礼》卷三,‘藩国主朝觐,冕十有二旒,贯玉九采’。此画所绘,仅为七玉旒!” 他的声音陡然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更致命的是——”铜规尖端极其小心地挑起画卷边缘一缕几乎看不见的绢丝纤维,置于烛火下细观,“此画所用绢本,绝非前朝旧物!乃益州去年方贡入内库的特等‘鱼子笺’!此笺制作之法去年方由…‘沈记工坊’复原成功,除陛下御用及东宫特赐,余者皆在秘库封存,岂会流落前朝古画之上?!”

“轰隆——!!!”

窗外一道惨白的紫电撕裂厚重的夜幕,紧随其后的惊雷如同天神的怒吼,震得殿宇簌簌发抖!刺目的电光瞬间照亮了沈知白骤然变得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也照亮了他袖中一幅无意滑落的《溪山清夏图》残稿!泛黄的宣纸被雷声震得簌簌作响。众人惊骇地发现,残稿上某处描绘悬崖的独特“斧劈皴”笔法,竟与太子手中那龟甲上最狰狞的一道裂纹走向、角度分毫不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墨色的浓淡干湿变化,在电光石火间,竟隐隐暗合了奇门遁甲中死门与惊门交汇的凶煞之局!

“纸背!”裴砚之厉喝一声,劈手夺过残稿,猛地将其高举对准案上跳跃的烛火!跃动的火焰将薄薄的宣纸照得几近透明——在墨色浓重处透光的阴影里,竟清晰地显露出一幅线条精密的堪舆图!其山川脉络、水陆走向,赫然与《水经注》卷三十七所载己湮没数百年的洛水故道完全吻合!而图上一处用朱砂隐秘标记的地点,正是今日鸿胪寺血案发生之所!

“《水经注》卷三十七,洛水故道…” 沈知白与裴砚之异口同声,话音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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