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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雨初歇，檐角滴落的残雨在青石板上敲击出《阳关三叠》的寂寥余韵。·卡￠卡¨小.说¨网. ~更′新/最\快+国子监书学馆内，暮色如墨，仅余几缕残阳挣扎着穿透窗棂，将沈知白案头的文房西宝镀上一层朦胧而庄严的金边。她凝视着刚添完远岚、意境更显幽邃的《万壑松风图》，唇角勾起一抹清浅却洞悉一切的笑意，腕间悬着的狼毫笔尖墨色未干，在宣纸上投下如心跳般微颤的暗影。

“裴司业，”她声音清泠，似玉磬击冰，“这渐收的雨打芭蕉之声，可曾细品？其‘轻、重、疾、徐’之妙，恰合了《溪山琴况》西法精髓。” 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裴砚之，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穿透力。

裴砚之正用一方素白丝帕，细细擦拭一柄莹润的象牙尺。帕上银线云纹在他指下泛起粼粼波光，如同暗流涌动。“《乐书要录》有云，‘三分损益，隔八相生’，沈待诏果然深谙音律之道，闻雨丝而辨宫商。”他抬眸，恰见一滴雨水从沈知白执笔的皓腕滑落，滴在宣纸空白处，晕开一圈小小的涟漪。那水痕仿佛有灵，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画中远山的墨韵里，浑然天成。

窗外雨声彻底止息，檐下铜铃被晚风拂动，清音袅袅。裴砚之忽然起身，象牙尺在他掌心灵巧地一转，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听闻沈待诏前日于秘阁，仅凭一丝装裱绢线的微瑕，便勘破了《快雪时晴帖》千年装池之谜？此等慧眼，令人叹服。”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书架上一排排典籍，最终停在《贞观公私画史》那金粉题签的书脊上，暮色中，那金字仿佛在呼吸。

沈知白唇角笑意更深，正要开口，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斋的静谧。一名国子监学生捧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匆匆闯入，额发间犹带水汽，气息微促：“两位先生，礼部王主事在朱雀街口‘意外’落马，昏迷前挣扎着将此匣托付，声称这才是真正的吴道子《天王送子图》摹本！”匣体紫黑，宝相花纹阴刻其上，庄重华贵，然而锁扣处几道新鲜的、深可见木的刮痕，却像狰狞的伤疤，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惊险争夺。

裴砚之沉稳接过木匣，动作间，袖中悄然滑落半页泛黄脆弱的《历代名画记》残卷。沈知白眼风如刀，瞬间捕捉到其上“吴道玄写菩萨像，笔势圆转，如莼菜条”的关键记载，眉峰几不可察地一蹙。就在匣盖即将掀开的刹那，沈知白的手如电般按住了裴砚之欲取画的手腕：“且慢！” 他另一手自乌木发冠间拔下那支银簪，簪头缠枝莲纹在暮色中划过一道冰冷锐利的弧光。

“《装潢志》明载天宝年间宫中所用画绢，经纬当以‘双丝平纹’为贵，密度有定数。”沈知白的声音冷静如冰，簪尖如探针般精准地划过画绢边缘，轻轻一挑，竟捻出半根细若发丝、却璀璨夺目的金丝！那金丝在残阳余晖中微微颤动，竟似有生命般流淌着异样的光泽。他的指尖随即停在画绢一处极细微的经纬错位上，仿佛触摸到了阴谋的脉搏。

“蜀地贡绢！而且是特供内府的‘缭绫’！”裴砚之脱口而出，眼神锐利如鹰。他迅速展开案头那卷羊皮封面的《唐六典》抄本，书页翻动发出沉重的低响：“开元二十五年敕令，宫中藏画专用益州上贡‘缭绫’，其经纬之数…”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沈知白己将整幅画高高举起，让最后一缕挣扎的夕光穿透薄绢！

摹本中央，菩萨飘逸的衣袂处，赫然浮现几点暗沉如凝血的红斑！沈知白以指尖蘸取茶盏中清水，轻拭红斑。.1-8?6,t￠x,t′.\c?o¨www. 水迹过处，画绢竟浮起一股奇异的药香，与书斋内沉水香的雍容气息格格不入地纠缠在一起。“《本草拾遗》有载，‘血竭味甘咸，色赤入心，遇水则显异香’…”他倏然转头，目光如炬地锁住门口侍立、面色紧张的太医署学生，“身上可带有银针？”

那学生被沈知白无形的威压所慑，慌忙解下腰间针囊递上。银针在暮光中闪烁着不祥的寒芒。

裴砚之接过银针，动作间，袖中又滑落半块墨锭。沈知白眼角余光精准捕捉到墨锭侧面阴刻的“歙州李氏”款识，心中了然——那是她暗中掌控的江南最大墨坊之一，专为“某些特殊渠道”供货。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红斑，再抽出时，针尖竟泛起一层妖异诡谲的幽蓝！

“砒霜！”裴砚之面色剧变，手中象牙尺瞬间化作量器，在画面上疾速丈量，“《洗冤录》详述砒霜合朱砂伪作颜料之法，此物分布…在要害！”象牙尺的尖端骤然停在菩萨胸前的璎珞处，那里金粉堆叠的厚度，远非寻常画作可比。

“不止于此！”沈知白声音陡然拔高，将画幅猛地转向逆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