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他解下陌刀重重插进地砖,刀柄上"忠勇"二字突然剥落,露出底下阴刻的星象暗记。"备我朝服。"他对闻声赶来的管家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再取...先帝赐的那方空白铁券。"
当第一声晨钟响彻长安时,郭骁站在廊下凝视褪尽的星辉。他左手握着己成空白的丝帛,右手抚过腰间新佩的鱼符——那下面压着半片龟甲,上面用血画着北斗九星的异常轨迹。府门外,十二名玄甲亲卫沉默地调整着佩刀角度,刀刃反射的晨光恰好组成"荧惑守心"的天象投影。
2 凉州·铁鹞扬蹄
河西,凉州。凛冽的寒风依旧呼啸,卷起戈壁上的细碎砂石,抽打在军营的旗帜上,发出猎猎的声响。但此刻,军营的气氛却与往日的死寂截然不同。
堆积如山的粮秣被一车车运入仓廪,麻袋上还带着商队快马加鞭赶路时沾染的霜雪。军需官带着十几个文吏,打着算盘核对数目,冻得通红的手指在竹简上记录得一丝不苟。崭新的棉衣分发到每一个冻得发抖的士兵手中时,这些在边关磨砺出铁石心肠的汉子,竟有人偷偷抹起了眼泪。当沉甸甸、足额的饷银落入掌心时,许多铁鹞子老兵粗糙的手都在颤抖——他们己经三年没见过足饷了。营房内,炭火烧得通红,锅里熬着稠粥,蒸腾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雾,驱散了严寒,也驱散了盘踞己久的绝望与怨愤。
校场上,铁鹞子精骑的操练声震天动地。不再是带着怨气的敷衍,而是充满了憋屈许久后爆发的悍勇与杀气!三千铁骑分列三阵,中军高举"陈"字大纛,左右两翼如鹰展翅。马蹄踏碎冻土,刀光撕裂寒风,弓弦震颤的嗡鸣与箭矢破空的尖啸交织成死亡的乐章。整个军营仿佛一头从冬眠中苏醒的猛兽,重新焕发出嗜血的獠牙。就连战马都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气,喷着白气,铁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节度使府邸内,陈嵩看着手中那份刚刚收到的、来自长安的兵部行文。公文用上好的薛涛笺书写,泥金印章在烛光下闪闪发亮,措辞依旧冠冕堂皇,轻飘飘地提及北境狄戎"小股滋扰",要求各边镇"加强戒备,勿启边衅"。对粮饷短缺只字不提,反而严令边军"恪守本分,严禁擅自与商贾交通"。最后还特意强调,这是"奉贵妃娘娘懿旨"。
陈嵩冷笑一声,将公文随手丢在案上,羊皮纸卷轴在檀木案几上滚出沉闷的声响。"恪守本分?"他端起滚烫的浓茶啜了一口,茶汤里浮沉的茶叶梗如同他此刻翻腾的思绪,"老子拿命守的本分,就是让兄弟们饿着肚子冻着身子,看长安城的老爷们歌舞升平?"窗外传来士兵们分到新棉衣的欢呼声,这声音让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他大步走到巨大的河西舆图前,这张用整张牛皮硝制的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关隘、水源和狄戎部落的动向。手指重重地点在标注着狄戎王庭势力范围的区域,那里新添的朱砂标记己经连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狄戎今秋集结频繁,斥候报来的消息,光是金帐周围的部落就增加了二十七个!这绝非小股滋扰!"陈嵩的声音如同刀刮铁锈,"狼崽子们去年雪灾死了大半牲口,现在饿疯了,开春必然南下叩关!"
他猛地转身,犀利的目光扫过肃立的心腹将领们。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汉子,铠甲下的身躯都带着伤疤,此刻却都挺首了腰杆,眼中燃着久违的战意。"指望兵部那群只会写锦绣文章的蠢货?指望克扣我们粮饷去填他们自己腰包的贵妃党羽?"陈嵩一把抓起案上的兵部行文,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火舌吞噬那些漂亮的字句,"传令下去!"
火焰映照下,他的面容如同刀削斧刻:"铁鹞子全军,即日起进入一级战备!斥候营前出三百里,我要狄戎王庭一只耗子动,都要知道!军械库昼夜赶工,保养箭矢,磨快战刀!粮秣官,将新到的粮饷,按战时最高标准配给!告诉兄弟们,吃饱穿暖,给老子把刀磨利了!"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如同惊雷炸响,"开春,谁敢犯我长城,就剁下谁的爪子,用他们的血,祭我们的旗!"
"诺!"众将轰然应诺,声震屋瓦。这些在边关苦熬多年的将领,眼中燃烧着被粮饷点燃、被主帅决意激发的熊熊战意。他们铠甲相撞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大步离去的脚步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陈嵩看着麾下将领杀气腾腾地离去,独自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窗棂。寒风立刻灌进来,吹散了一室的热气。他望向南方长安的方向,眼神复杂如深潭。那枚刻着北斗七星的铜钱令牌,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铜钱的棱角深深陷入掌肉,带来清晰的痛感。
"'只待将军守住国门'…'自有星轨运转,拨乱反正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