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依稀可见当年的英姿。"哥!"萧景明失声惊呼,这张脸与祠堂供奉的沈将军画像分毫不差。亡灵战阵齐刷刷举起残破的兵器,那些生锈的刀剑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九百个声音在镜中回荡:"当年你用巫蛊之术让将军亲手斩下我的头颅,可曾想过他的怨气会滋养出比噬魂砂更毒的东西?"每个字都像钉子般钉入萧景明的太阳穴。
穹顶的幽蓝鬼火突然分裂成漫天流萤,那些光点在空中组成一幅幅活动的画卷。每点荧光里都映出段血腥往事:萧远山在祖坟埋下厌胜木人,那木人胸口插着七根银针;画院地底用活人祭炼血墨,受害者被倒吊着放血时还在痛苦呻吟;甚至萧景明儿时佩戴的长命锁里,都藏着从沈家祖坟盗来的指骨。那些画面越来越快,最后化作血色旋涡。
檀木地板上浮现巨大的太极图,阴鱼眼正是萧景明站立之处,他的影子在血泊中扭曲变形。阳鱼眼里则升起具水晶棺椁——里面躺着身披嫁衣的新娘,心口插着那把本该属于沈知白的鸳鸯剑。剑柄上镶嵌的明珠正渗出黑色的液体,将新娘雪白的嫁衣染成暗紫色。萧景明突然认出那件嫁衣的纹样,正是二十年前母亲失踪时穿的那件。
"你总说沈家通敌叛国..."沈知白的裙摆突然化作万千血丝,那些细如发丝的血线在空中舞动,与九百亡灵的铠甲缠绕成网,"可真正把边关布防图卖给胡人的,是你们萧家啊!"随着这声控诉,水晶棺椁应声炸裂,无数碎片如利箭般射向西周。新娘盖头飘落,露出与萧景明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变成了两个血窟窿。亡灵战阵的怒吼声中,整座画院开始坍缩成面巨大的铜镜,镜框上雕刻的饕餮纹正贪婪啃食着萧景明的衣角。他感到自己的血肉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剥离。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血雾时,巡更人发现画院遗址上只剩九堆人形灰烬。那些灰烬保持着挣扎的姿态,每堆心口都钉着枚青铜匕首,刀柄上的残月徽记正滴落着鲜红血珠。更诡异的是,那些血珠落地后竟自动排列成萧家族谱的形状。而在原本悬挂《九狱往生图》的位置,静静飘着幅未完成的工笔画——九百个戴孝纸人抬着口红棺,每个纸人脸上都用朱砂点着眼睛。棺盖上用朱砂写着"萧"字的最后一笔,墨迹新鲜得像刚刚落笔,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
微风拂过,画纸轻轻颤动,那些纸人的眼睛似乎跟着转动起来。远处传来乌鸦的啼叫,九堆灰烬突然同时塌陷,化作九道黑烟钻入地底。地面上只留下九个焦黑的印记,形状酷似萧家祖传玉佩上的纹样。而在画院残垣的阴影里,一只青白的手正缓缓缩回地下,指尖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13 画骸深渊
裴砚之的剑锋劈开最后一道藤蔓时,浓烈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体撞在脸上。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密室,而是一座由人骨垒砌的环形祭坛。森白腿骨为阶,肋骨为栏,无数天灵盖镶嵌在弧形墙壁上,黑洞洞的眼窝齐刷刷朝向中央——那里悬浮着一方裂痕遍布的澄泥砚台,正是沈知白在萧景明案头见过的那方!
此刻的砚台如同活物般搏动着,暗红近黑的粘稠液体在裂痕间奔涌,每一次鼓胀都发出沉闷的“咕咚”声,如同地底巨兽的心跳。粘稠的血墨顺着祭坛沟槽流淌,在骸骨地面蚀刻出巨大的《九狱往生图》阵纹,与沈知白胸前残留的星图残片遥相呼应。
“知白!”裴砚之的呼喊在死寂的骨渊里激起空洞回响。他看见沈知白跪在祭坛中心,素白罗裙早己被血墨浸透,紧贴着她嶙峋的脊背。她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骸骨地面上,指甲尽数翻裂,指尖血肉模糊。缕缕黑气正从她腕间碎裂的翡翠镯缝隙中钻出,疯狂涌向那方搏动的血砚。
沈知白(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别过来…这砚…是萧家抽魂炼魄的炉心!九百条命…九百道怨…都在里面烧着…” 她猛地抬头,裴砚之骇然发现她半边脸爬满了蛛网般的暗红咒文,眼白己彻底被墨色浸染!
“轰——!”
祭坛穹顶突然炸开!无数碎裂的骨块如暴雨般砸落!一道月白身影裹挟着刺鼻的药香与沉水香,如同鬼魅般飘然落下,正落在血砚之前。谢沉砚!他手中那支漆黑骨笛竟己修复如初,笛尾染血的丝绦无风自动。
谢沉砚(目光扫过搏动的血砚,唇角勾起冰冷弧度:“沈姑娘好手段!竟能寻到这‘九幽血鼎’!可惜啊…” 他骨笛轻转,指向沈知白胸前黯淡的星图,“缺了萧家嫡系的心头血做药引,这炉鼎终究是死物!强引怨气反噬己身…滋味如何?” 他话音未落,沈知白突然剧烈痉挛,哇地喷出一口粘稠黑血,血中竟有细小的金针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