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一种叫“抑郁”的玩意儿，正悄悄地往“安琪”心里钻，要把她往黑窟窿里拽。

他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以前干的那些“好事”。他也当过网络推手，也花钱雇过水军，用瞎编的谣言和“黑料”，把那些碍事的对手搞臭搞垮。那时候，他只觉得痛快，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真是报应啊！现在轮到他自己尝这滋味了，还是用这么个弱女人的身份。他妈的，这就是现世报？

他头一次这么清楚地感觉到，原来骂人的话和假消息，真能要人命。不用刀不用枪，就能把一个人的名声、精神全毁了，让人在社会上“死”得透透的。

他再也受不了手机上那些没完没了的恶意信息了，从沙发上抓起那个粉色的手机，跟扔个炸弹似的，狠狠地把它扔进角落的抽屉里，然后又冲过去把路由器网线给拔了。

他想把自己跟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隔离开，哪怕一会儿也行。

可是，网断了，手机扔了，心里的害怕和绝望一点没少，反而更厉害了，跟没地方去的洪水似的，在他心里乱撞。屋里静得吓人，就听见他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光都进不来，屋里黑乎乎的，看啥都像鬼影子。那些骂人的话，嘲笑的脸，怀疑的眼神，像苍蝇似的在他脑子里嗡嗡响，折磨得他快疯了。

就在他觉得倒霉到家了，不会再有更惨的事儿的时候，客厅里那台好久没响过的座机，突然“铃铃铃”地响了起来，声音尖得刺耳朵，跟催命似的。

他心口猛地一抽，磨蹭了半天，才拖着沉甸甸的腿，一步一步挪过去，用“安琪”那只发抖的手，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又尖又冲，带着一股子火气和瞧不起人的味儿：“喂？是安琪吧？我是房东！我跟你说，你赶紧给我搬走！你看看你现在网上闹得多大！天天有人在你家门口堵着，喷漆扔垃圾的，我们这楼里的人都被你连累了！我不管你那些破事儿，我这房子不租给你这种人了！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搬走！听见没！”

“啪嗒”一声，电话被狠狠挂了，只剩下冰冷的“嘟嘟”声。

安琪（张桀）握着冰凉的话筒，傻站着，感觉天都塌了。

搬走？

名声臭了，工作没了，没人信了，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要没了。

他，或者说“安琪”，在这大城市里，彻底成了个没人要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