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这样,能把感性的遗憾转化成理性的方案,却又不会磨灭那道裂缝原本的温度。就像他设计的房子,既有精确到毫米的结构计算,又会在墙角留一块让阳光自由漫射的空白。
加湿器的水雾在灯光下形成细小的彩虹,陶坯表面的水渍渐渐不再扩大。赵环重新拿起卷尺,发现阴影已经漫过木架的第三条腿,比下午记录时又移动了23厘米。郭静的记录本上,最新的湿度数据停在7.8%,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太阳,被云遮了一半。“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能进窑了。”她合上本子时,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正从天窗溜走,像谁轻轻抽走了一根金线。赵环伸手关掉卷尺,金属卡扣的轻响在安静里格外清晰。黑暗漫上来时,他们没有开灯。陶坯阴干的噼啪声变得更清晰了,像无数细小的秒针在走动。赵环感觉到郭静的手轻轻搭上他的手腕,她的指尖还带着陶土的微涩,与他掌心卷尺留下的凉意慢慢交融。窗外的城市亮起灯火,那些建筑的阴影在夜色里融化,而室内的陶坯仍在继续它们的时间旅程。赵环忽然明白,所谓同步性,从来不是两种节奏的绝对重合,而是你在测量阴影时,我在记录湿度,你在计算角度时,我在触摸裂痕,最后在某个黑暗的瞬间发现,彼此的时间早已在同一空间里,织成了同一张网。就像此刻,他能听见她呼吸的频率,正和加湿器的水雾节奏慢慢合上,而那些陶坯里逃逸的水分,或许正变成窗外的露水,明天又会以晨光的形态,落回他设计的天窗上。时间从来不是线性的河流,而是他们共同种下的树,建筑的阴影是它的枝,陶坯的裂纹是它的节,而他们的触碰,是让年轮生长的养分。赵环低头,看见郭静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画着什么,像在测量他掌纹的走向。黑暗中,那些建筑阴影与陶坯阴干的时间数据渐渐隐去,只剩下两种呼吸的共振,在无声里,完成着对“同步”最本真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