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过空旷的中庭,赵环站在测量仪旁报数据,郭静则把带来的陶片在地面拼出临时造型。风从未安装玻璃的窗洞钻进来,吹得陶片轻轻碰撞,发出风铃般的脆响。
“拍光影吧,”郭静忽然按住摄像师的肩,“让光在陶片上走一遍。”赵环调整了安全灯的角度,光束像把锋利的刀,剖开陶片的弧面。随着他推动灯架的动作,阴影在地面游移,陶片的边缘时而锋利如建筑的折线,时而柔和如融化的星子。郭静跟着光影的节奏移动陶片,她的影子和陶片的影子在地面交叠,忽然让赵环想起他们第一次在咖啡馆躲雨时,窗玻璃上交错的雨痕。“这段不用旁白,”他低声对举着麦克风的录音师说,“让风声和陶片的碰撞声留下来。”剪辑室里的争论比拍摄时更激烈。赵环坚持要在视频里加入三维动画,演示装置随晨昏变化的光影投射角度,精确到每小时的移动轨迹。郭静却把一段手机拍的素材拖进时间轴——那是某天清晨,她在工作室拍的陶窑开窑瞬间,金色的火光舔过冷却的陶片,釉色在高温下流淌成银河的模样。“理性的部分够多了,”她指着屏幕里跳动的火焰,“得让他们看见陶是活的,它记得窑火的温度,就像建筑记得阳光的方向。”最终的版本里,动画演示的星轨投影和开窑的火光在画面里重叠了。赵环写的旁白在背景音乐里忽远忽近:“建筑是凝固的星轨,陶艺是流动的泥土,当光穿过两者的缝隙,便成了时光的指纹。”而郭静偷偷加了段自己的声音,很轻,像对着陶土说话时的语气:“每道裂纹都是呼吸的痕迹,等你来听。”视频导出的那天,他们在赵环设计的顶层公寓里看了最终版。巨大的天窗正对着城市的夜空,屏幕里的美术馆中庭与窗外的真实星空遥遥相对。当画面最后定格在陶片与穹顶桁架构成的对称图案时,郭静忽然抓起他的手按在屏幕上。“你看,”她眼睛亮得像刚出窑的釉,“你的理性和我的感性,在这帧画面里结婚了。”赵环关掉视频,屏幕的蓝光暗下去,露出她倒映在玻璃上的笑。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闻到她发间混着陶土和洗发水的味道,像把整个春天揉进了褶皱的时光里。“投标结果不重要了,”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重要的是我们拍出了光的轨迹,和泥土的心跳。”窗外的星子恰好落进天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些光斑慢慢移动,像在为他们刚完成的视频,写下无声的注脚。赵环把笔记本电脑推到茶几中央时,郭静正用一块半干的陶土捏出个歪歪扭扭的星轨模型。陶轮还在客厅角落转着,釉料的矿物香气混着刚煮好的咖啡味,在黄昏的光线里漫成一片温吞的雾。“甲方要求补充一段概念视频,”他指尖点在屏幕上的投标文件里,加粗的“多媒体呈现”四个字在蓝底白字里格外显眼,“光靠图纸和文字,他们未必能理解你设计的陶艺装置在美术馆中庭里的呼吸感。”郭静放下陶土,指尖沾着的棕褐色粉末在牛仔裤上蹭出浅痕。她凑近屏幕,看见赵环标注的重点:“需体现装置与建筑空间的力学呼应、材料肌理的共生关系、光影变化中的叙事性”。这些词从他口中说出来时带着建筑图纸般的精准,可她摸到的却是陶土在掌心逐渐变暖的柔软。“呼吸感怎么拍?”她忽然笑起来,指腹敲了敲他的手背,“你总不能让摄像机去听陶片里的风吧?”他捉住那只还带着泥土凉意的手,拇指摩挲过她指节上因常年揉泥磨出的薄茧。“所以才要一起想,”他的声音比窗外的暮色更沉些,“你的陶是有体温的,我的图纸算不出这个。”他们的第一次策划会开在工作室的窑炉边。郭静搬来一箱素坯,有半完成的弧形陶片,有带着冰裂纹的底座,还有几个捏到一半的星芒状小摆件——那是她为中庭穹顶下的装置准备的组件。赵环带来的则是美术馆中庭的1:50模型,透明亚克力板搭出的穹顶骨架里,嵌着细小的led灯珠,通电时像把银河裁成了几何碎片。“摄像机该先看建筑,再看陶,”赵环用铅笔在模型边缘比划,“从穹顶的桁架结构推镜头,落到地面装置的支撑柱,让观众先明白空间关系。”郭静却拿起一片陶片挡在模型前,午后的阳光透过陶土的肌理,在亚克力板上投下斑驳的影。“该先看泥土,”她轻声说,“你看这陶片上的指纹,每一道都是力的轨迹,就像你图纸上的梁,只是我的轨迹更软一点。”争执在取景器里慢慢化成妥协。赵环请来的摄像师原本准备了精密的轨道,想拍出建筑模型的对称美感,却在郭静蹲在陶轮边揉泥时,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手持云台。镜头里,她的手指陷进湿润的陶土,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