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可能遗漏的线索与萧承砚背后组织的蛛丝马迹。
当狄仁杰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在曾泰和李元芳(伤势己由御医重新妥善包扎)的陪同下,终于走出那幽深如巨兽之口的地宫时,东方天际己经泛起了鱼肚白。清冷而新鲜的晨风拂面而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吹散了身上残留的血腥与硝烟,也仿佛吹散了心头积压的沉郁。洛阳城在熹微的晨光中渐渐苏醒,远处传来隐约的市井之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平凡而珍贵的生机。
“大人,您看。”曾泰指着远处皇城方向。只见一匹快马正风驰电掣般穿过空旷的御道,朝着他们的方向疾奔而来。马上的骑士身着宫中内侍的服色。
内侍在狄仁杰面前滚鞍下马,气息未匀,便恭敬地双手奉上一封以火漆密封、加盖着凤印的密信,低声道:“狄阁老,天后陛下急谕!”
狄仁杰接过密信,拆开封泥,展开。李元芳和曾泰侍立一旁,神情肃穆。
信笺上是武则天那特有的、刚劲中带着一丝妩媚的字迹,内容却极其简短,只有两行:
“怀英辛劳,朕心甚慰。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根须深藏,剪除未尽。望卿善加休憩,以待雷霆。”
没有嘉奖,没有对案情的具体询问,只有一句看似关怀的“辛劳”,一句点明局势的“风不止”、“根须深藏”,以及一句饱含深意、不容置疑的“以待雷霆”。
狄仁杰缓缓合上密信,脸上并无意外,只有一片深沉的凝重。他抬头,望向皇城那巍峨的轮廓,在初升朝阳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却也投下了巨大而森然的阴影。
“大人,陛下她……”曾泰有些忐忑地问。
狄仁杰将密信收入袖中,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苍凉:“陛下洞若观火。此案虽破,萧承砚虽擒,然其背后牵扯之深、潜藏之广,远超眼前所见。陛下是在提醒我等,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元芳苍白的脸和包扎的肩膀,又看向曾泰布满血丝的双眼,声音温和下来,“不过眼下,陛下所言甚是。元芳,曾泰,还有众位将士,连日苦战,身心俱疲。传我命令,所有参与此次行动人员,分批休整三日。疗伤,进食,好生安睡。”
“谢大人体恤!”曾泰感动地抱拳。
李元芳也低声道:“谢大人。”
“至于萧承砚,”狄仁杰的目光投向洛阳府大牢的方向,眼神深邃,“严加看管,延请名医,务必吊住他的性命。他身上,还有太多秘密,关乎那些潜藏更深、更为致命的‘根须’。待其神志稍复,本阁要亲自提审。”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仿佛己经看到了下一场更为复杂凶险的博弈。
数日后,洛阳府大牢深处。
一间特意加固、灯火通明的特殊囚室。萧承砚被特制的铁链固定在石床上,形容枯槁,面色灰败,但眼神己不复之前的空洞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万念俱灰的死寂。数名御医和刑部经验最丰富的问案老手刚刚退下,显然对他的讯问并不顺利。
狄仁杰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屏退了所有守卫。他没有穿官袍,只是一身素净的深色便服,手中端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药粥。
“萧承砚。”狄仁杰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将药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拉过一张椅子,在离石床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萧承砚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瞥了狄仁杰一眼,随即又木然地盯着牢房顶部渗水的石壁,不发一言。
“你不说话,无妨。”狄仁杰并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本阁今日来,并非只为审你。你心中所执,无非‘未济’二字。此卦上离下坎,火在水上,难以交融,故曰‘未济’,喻事未成,需慎渡。然你只看到了‘未成’之困,却无视了卦辞后文——‘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他顿了顿,观察着萧承砚的反应。对方枯槁的手指似乎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狄仁杰继续道,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小狐狸渡河,急躁冒进,以为快到对岸,却弄湿了尾巴,功败垂成,何利之有?萧承砚,你便是那只急躁的小狐!你只知萧家功高,只觉世道不公,便以为凭一己之力,借邪魔外道,便可焚江煮海,逆天改命。你以万千无辜生灵为祭,行此灭绝之事,可曾想过,即便你真能成功,让洛阳化为鬼域,让武后退位,甚至让李唐重光,你萧承砚之名,将以何种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是拨乱反正的功臣?还是遗臭万年的屠夫?你萧氏列祖列宗九泉之下,是为你拍手称快,还是捶胸顿足,恨不能亲手清理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