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结结实实。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只剩下赵崇义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和军官们惊魂未定的心跳声。所有人都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柄跌落在地的腰刀和依旧挡在狄仁杰身前、渊渟岳峙的李元芳,方才那电光石火间的惊险一幕,让每个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狄仁杰自始至终,身形未曾移动半分,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眨一下。他缓缓走到被按倒在地、犹自挣扎怒视的赵崇义面前,居高临下,目光冷冽如万载玄冰。
“父汗?”狄仁杰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老夫一生断案无数,所诛之突厥叛逆、犯边酋首亦不在少数。二十年前…朔方道…狼山…伏击…被老夫设计斩杀于乱军之中的突厥左厢察…拔野古·莫贺咄…是你的父亲?”
赵崇义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狄仁杰,那眼神中燃烧着刻骨的仇恨、疯狂,以及一种被彻底揭穿的怨毒。他不再挣扎,反而发出一种夜枭般凄厉、怨毒至极的狂笑:
“哈哈哈…狄仁杰!老匹夫!你终于想起来了!没错!拔野古·莫贺咄!那便是我的生父!我本名拔野古·乌质勒!”他嘶吼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我忍辱负重,改头换面,潜入大唐边军二十年!二十年啊!就是为了今日!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我要让这鹰愁涧,成为埋葬你的坟场!我要用你的血,祭奠我父汗在天之灵!哈哈哈…可惜!可惜功亏一篑!苍天无眼!”
狂笑声在空旷的议事厅内回荡,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和不甘。周围的军官们听得目瞪口呆,背脊发凉。谁能想到,这位沉默寡言、共事多年的副将,竟是潜伏二十年之久的突厥王子!只为一场跨越两代的血海深仇!
狄仁杰静静地听着他的狂啸,脸上无喜无怒,唯有一片勘破世情的苍凉。当赵崇义的笑声因力竭而变成剧烈的咳嗽时,狄仁杰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押下去,严加看管!待老夫具本上奏,明正典刑!”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依旧惊魂未定的众将,“鹰愁涧诸事,暂由果毅都尉代掌。此案关系重大,凡涉案人等,无论官职大小,一律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看向狄仁杰的目光充满了敬畏。
李元芳上前一步,低声请示:“大人,那些截获的军械和俘虏…”
“俘虏严加审讯,深挖其突厥国内接应及潜伏细作网络。军械就地封存,清点造册,待朝廷旨意处置。”狄仁杰有条不紊地吩咐,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锐芒再现,“另外,元芳,你立刻带人,搜查赵崇义居所!尤其是他贴身之物、往来文书,片纸不得遗漏!此獠潜伏二十年,其巢穴之中,必有重大线索!”
“是!”元芳抱拳领命,立刻转身,带着一队精兵,首奔赵崇义在堡内的居所而去。议事厅内,只剩下狄仁杰一人,他缓步走到门口,望着堡外苍茫的关山。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虽己落幕,但赵崇义那充满刻骨仇恨的嘶吼,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突厥王庭的敌意,却如同这塞外初冬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远方酝酿。
赵崇义(或者说拔野古·乌质勒)的居所位于军堡内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是一座独立的、用石块垒砌的坚固小院。李元芳带人破门而入时,一股混杂着皮革、汗味和某种奇异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一个存放衣物的木箱,墙上挂着一张磨损严重的硬弓和一柄装饰普通的弯刀,处处透着行伍之人特有的粗粝感,与其副将的身份相符,更看不出丝毫属于突厥王子的痕迹。
元芳目光如炬,迅速扫过屋内。他亲自打开那个唯一的木箱,里面除了几件半旧的军服和便装,别无长物。他又仔细检查了床铺、桌椅,甚至敲击了地面和墙壁,皆无异样。那张弓和弯刀也被取下仔细查验,不过是寻常军品。
“搜仔细了!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元芳沉声下令。士兵们立刻分散开,翻箱倒柜,连墙角堆放的杂物也不放过。
时间一点点过去,依旧一无所获。这居所干净得如同刻意打扫过一般。元芳眉头紧锁,站在屋子中央,目光再次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难道赵崇义真的如此谨慎,将一切秘密都深埋心底,不留片纸?不,不可能!他潜伏二十年,必有联络渠道,必有记录!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那张唯一的木桌上。桌面空无一物,布满划痕。元芳走过去,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突然,他指尖在靠近桌沿内侧一处不起眼的、比其他地方略深的划痕上停住了。那划痕很浅,像是长期放置某种重物留下的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