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他望着铜镜中那张略显憔悴却依旧俊朗的面容,眸中闪过一丝决然,传旨摆驾天龙寺。宫道两旁,侍卫林立,他却视若无睹,步履匆匆,衣袂飘飘,恰似一只急于挣脱樊笼的飞鸟。
天龙寺内,香火袅袅,梵音阵阵,似能洗涤尘世纷扰,却难平段誉心底的涟漪。保正帝早已等候在禅房,这位昔日的帝王,如今虽身披袈裟,可周身的威严之气仍如旧。段誉踏入禅房,见保正帝端坐蒲团,双目微阖,手捻佛珠,仿若与这古寺融为一体。
“皇伯父。”
段誉轻声唤道,声音在静谧的禅房内回荡,带着几分敬意,几分亲昵,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
保正帝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如炬,掠过段誉身上的龙袍,眼中似有笑意,又似有叹息:“皇帝来了,坐吧。”
他抬手示意,动作不疾不徐,尽显从容。
段誉依言落座,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唯有窗外的风声、木鱼声交织。
良久,保正帝打破沉默:“你这孩子,如今做了皇帝,怎的反倒没了昔日的洒脱?”他微微前倾身子,目光直直地盯着段誉,似要看进他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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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苦笑,手不自觉地抚上龙袍衣角,苦笑道:“皇伯父,这皇位……如坐针毡呐。朝堂诸事,皆由高相决断,我这皇帝,有名无实。”
言罢,他仰头望向房梁,似想把那即将涌出的无奈憋回心底,可眉梢眼角的落寞却怎么也藏不住。
保正帝微微摇头,佛珠在指尖缓缓转动,发出轻微的摩挲声:“我大理段氏,自祖上开国,历经风雨,皇位传承,从不只是荣耀,更是重担。”
他目光望向远方,似穿透了禅房墙壁,回溯往昔岁月,“想当年,你祖父那一代,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政局动荡,亦是步步惊心。段氏能延续至今,靠的是智慧,也是隐忍。”
段誉听着,眼前仿若浮现出先辈们在刀光剑影中周旋、在权谋漩涡里挣扎的画面,不禁喃喃:“难道我便只能如此,任由大权旁落?”他握紧双拳,指节泛白,脸上隐有不甘之色,那是年轻人对命运摆弄的反抗。
天龙寺内,禅房静谧得仿若能听见时光的尘埃簌簌而落。
段誉眉头紧锁,一袭龙袍在这佛门净地显得格格不入,他望着保正帝,眼中满是迷茫与不甘,恰似一只困于金丝笼的飞鸟,虽有羽翼,却难展翱翔之姿。
保正帝端坐于蒲团之上,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浅不一的沟壑,可那双眼,依旧透着洞察世事的深邃。他轻轻捻动佛珠,每一下转动都似在拉扯着往昔的线头,将那些被尘封的段氏秘辛缓缓牵出。
“孩子,你如今身处这皇位,看似尊荣无双,实则如履薄冰。”
保正帝开口了,声音低沉而醇厚,仿若古寺的钟声,在空气中悠悠回荡,敲打着段誉的心弦。“咱这大理段氏的江山,从来就不是太平无波的。”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透过窗棂,望向远处的苍山,思绪仿若飘远:
“想当年,你祖父在位时,高氏与杨氏便已在朝堂之上扎根盘踞,军政大权被他们瓜分殆尽。高氏一族,掌控着朝中诸多政令,那一本本奏折、一道道政令,皆由他们的笔端流出;杨氏呢,则手握雄兵,守护着大理的四方疆土,可这兵权在握,野心便也跟着膨胀。”
段誉倾身向前,听得入神,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龙袍的锦缎在他指尖微微变形。
保正帝似有所感,目光回转,落在段誉脸上,继续说道:“你伯父我正明登基之时,亦是身不由己。彼时,你祖父驾崩,那可是大理段氏的至暗时刻。杨氏贼子竟趁乱叛乱,将延庆太子,也就是你的大伯父,驱赶至外,险些杀戮于天龙寺外,而后自立为帝。那两年,大理境内民不聊生,杨氏倒行逆施,全然不顾祖宗基业,百姓们苦不堪言,终是揭竿而起,将他赶下了皇位,还政于段氏,当时寻找延庆太子无果,于是让我继承大宝。”
说到此处,保正帝的眼中闪过一抹沉痛,手中佛珠的转动也微微一滞:
“可叹啊,这一场内乱,让大理元气大伤。高氏相国就在这时,扶持我登上大宝,看似是帮扶,实则是将段氏皇权进一步拿捏在掌心。我在位多年,空有皇帝之名,朝堂上下,诸事皆由高氏做主。”
段誉不禁面露愤懑之色,咬牙道:“如此行径,怎对得起段氏列祖列宗!”
他霍然起身,龙袍下摆簌簌作响,脸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一双眼眸仿若燃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