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确实狭小简陋。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张缺了角的桌子,一把椅子。墙壁上残留着上一任住客留下的模糊印记和污渍,有的地方墙皮都鼓包了。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许久未通风的尘封感。
房东收了钱,留下钥匙便匆匆离开,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上晦气。陆明关上门,仔细观察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印记。脸色瞬间变得凝重。那些看似因为潮湿或者时间久远留下的普通污渍,在他的阴阳眼中,竟然呈现出一种极淡、却结构诡异的符文形状的残影。这些符文他从未见过,但首觉告诉他,绝非善类,带着一股阴冷邪门的气息。
更令人心头发紧的是,在房间靠窗的一个墙角处,靠近地板的地方,有一片区域的墙皮被磨损得特别厉害。留下了几道深深的、不像是人类能造成的抓痕。那抓痕细密而尖锐,力道极大,仿佛有什么东西曾被长期困在这里,绝望地抓挠着墙壁,想要逃离。
窗外是密密麻麻、毫无美感可言的楼房与如同蛛网般交错的电线。夕阳西下时,那些冰冷的电线影子被拉长,扭曲地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竟然构成了一个古怪而不祥的图案。他盯着那图案看了许久,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图案的某些扭曲的线条,似乎与竹简上记载的某个与“黄昏会”相关的邪异徽记有几分相似。
黄昏会的阴影,是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此行的目的与凶险。而现在,这座城市本身,或许就是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收紧的陷阱。他甚至怀疑这间便宜的顶楼公寓,是不是某种“欢迎仪式”的一部分。
接连数日,陆明如同一个真正的幽魂,在都市纵横交错的街头巷尾游荡。他白天出去踩点,晚上回来研究竹简。他试图寻找先祖残魂所说的“异常”,寻找任何与陆氏家族或超自然事件相关的线索。他去了几处网上流传的“闹鬼圣地”,结果发现不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自然发出的声响,就是某些寻求刺激的年轻人编造的谎言,白白浪费了他几块钱的公交车费。
然而,一无所获。
他尽量避开人群,却发现自己的行踪似乎总被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每当他走过某些特定的、人迹罕至的区域,比如废弃的工厂角落,或是深夜无人的小巷,背后总会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或是某种被注视的刺痛感,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当他猛然转头去看时,却往往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垃圾桶的细微声响,或者一只受惊的野猫飞窜而过。
那些所谓的“灵异事件”,那些先祖口中“黄昏会”的图谋,似乎并非刻意避开了他。而是在以一种他尚未察觉的方式,悄然等待着什么。等待着什么,他不敢深想。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让他很是不爽。
夜幕再次降临。
公寓那扇狭小窗户的外面,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汇聚成一片璀璨而冰冷的光海。但在陆明的阴阳眼中,那些看似温暖的灯光背后,隐藏着无数扭曲、涌动的阴影。它们在黑暗中蠕动,在角落里聚集,等待着某个特定的时机,便会破笼而出。
他站在窗前,俯瞰着这座庞大、冷漠却又暗流汹涌的钢铁丛林。远处的霓虹灯变幻着迷离而诡谲的色彩。
忽然,他瞳孔一缩。
视线定格在楼下街道的暗影处。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停在了他这栋破旧居民楼的对面。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身形佝偻,微微仰起头,昏暗的路灯勾勒出他干瘦的轮廓——正是在那家村口小卖部旁边的古玩店里,卖给他那块“风水石”碎片的干瘦老头。
此刻,他那张藏在阴影里的脸,看不清表情,却一动不动地,朝着陆明房间窗户的方向。
陆明的心脏猛地一沉。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巧合?他可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