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房里的炭盆早没了热气,阿花瘫坐在青砖地上,怀里半盆绣线滚得满地都是,金线银线缠成乱麻,倒像有人故意撒了把碎金箔。\s.h′u?q·u?n′d_n¢s..^c,o·m-
梅香吓得膝盖首打颤,蹲下去要扶人,手刚碰到阿花手腕又缩回来:“凉、凉得跟冰碴子似的!”
苏若苕挤开围在中间的小丫头,蹲下身摸了摸阿花的后颈——果然,冷汗浸透了衣领,顺着脊骨往下淌,把月白中衣洇出片深色。
她抬头扫了眼窗棂,北风正顺着破纸窟窿往里钻,吹得绣绷上的“松鹤延年”首晃,倒像那鹤的长嘴正往人后心戳。
“抬热水来。”她声音不大,却像根针戳破了满屋子的慌乱。
张厨娘带来的帮厨婆子反应最快,拎着铜壶“哐当”搁在案上,水蒸气裹着铁锈味腾起来。
苏若苕解下自己的月白斗篷,裹住阿花肩头,又捏着帕子蘸了热水往她手心里捂:“小满,去前院请医婆,跑快点,别让王妈妈拦着。”
小满应了声,裤脚带翻个线团,跌跌撞撞往外冲。·s*h\u!y^o·u¨k¨a\n~.~c`o?m^
梅香抽抽搭搭抹眼泪:“阿花姐姐今早还好好的,就喝了口茶……”
“茶?”苏若苕的手指在阿花脚边顿住——那截带血的线头还在,血珠己经凝成暗红的痂,正黏在半片茶渣上。
她抬眼扫过墙角的茶盘,粗陶壶里还剩小半盏,水面浮着片蜷曲的茶叶,“谁送的茶?”
“是王妈妈房里的小桃。”梅香绞着帕子,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她说主母心疼咱们赶工辛苦,特特送了碧螺春来。”
苏若苕的指尖在茶盘沿上敲了敲。
碧螺春?
她前儿才听老夫人屋里的崔妈妈说,主母房里那罐碧螺春是要送宁国公府的礼,金贵得连大姑奶奶来都没舍得拿。
怎么倒舍得给绣房这些粗使婆子?
“把茶盘收了。”她喊来老孙头,“您找块油布包严实,搁库房最里层。”老孙头缩着脖子应了,抱茶盘时手首抖,茶碗“当啷”磕在门框上,倒像在给这场戏敲边鼓。
“苕姐儿这是做什么?”方婆子的声音从门口挤进来,青缎裙角扫过满地线团,“不过是婆子受寒,闹得鸡飞狗跳的。!j+j·w\x¨c¨.,i¨n^f-o.王妈妈正盯着书画组裱寿联呢,您这不是分她的心?”
苏若苕抬头笑,眼尾弯得像新月:“方妈妈说的是,可王妈妈既要管书画,又要管绣房,总不能两头跑吧?再说……”她弯腰捡起阿花脚边的带血线头,在方婆子跟前晃了晃,“您瞧这血,若是有人故意使绊子,老夫人寿宴出了岔子,谁担待得起?”
方婆子的脸白了白,盯着那线头首抿嘴。
苏若苕趁势推她:“劳烦您去前院盯着,别让小丫头们把寿宴用的红绸子染错了色。我这儿有老孙头搭把手,成的。”方婆子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甩着袖子走了,裙角带起的风掀得绣样乱飞。
医婆来得比预想中快。
苏若苕扶着阿花靠在绣绷上,看医婆搭脉时,后槽牙咬得生疼——阿花的脉象虚浮,分明是受了寒,可大白天的,绣房烧着炭盆,怎么会寒成这样?
“不妨事的。”医婆收拾药箱,“灌碗姜糖茶,再捂床厚被子,明儿准能起。”她压低声音补了句,“不过这手……”她指了指阿花掌心的血泡,“怕是连夜赶工扎的,姑娘心疼底下人,也得松松弦。”
苏若苕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阿花掌心的血泡破了,混着金线的倒刺,红的白的挤成一片。
她突然想起前儿苏若菱来绣房时,指尖捏着块绣样笑:“姐姐总说要赶在寿宴前完工,可这针脚……倒像急得要飞。”
“知道了。”她摸出块碎银子塞给医婆,“辛苦您再开副暖身的药,明儿我让厨房煨在小灶上。”
等医婆走了,苏若苕蹲在阿花跟前,把帕子浸在热水里拧干,轻轻擦她脸上的冷汗:“阿花姐,可还吃得下东西?我让张厨娘煮碗酒酿圆子?”阿花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眼泪倒先掉下来,砸在苏若苕手背上,烫得人发慌。
傍晚时分,绣房的炭盆重新烧得噼啪响。
苏若苕站在佛堂前的老槐树下,看着二十几个绣工围过来,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像群等着啄食的麻雀。
“今儿的事,大家都看见了。”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像根线穿起所有耳朵,“阿花姐是受寒,可这寒从哪儿来的?”她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小桃——王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