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宋老夫人已脸色铁青,她捏着佛珠的手指微微发颤,半晌都未言语。
徐老板大气也不敢出,朝身后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立刻抱来两摞厚重的账册,账簿边角已被翻得毛边:“老夫人,这是琳琅斋近半年的流水账目,您过目便知其中蹊跷……”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宋老夫人将账本重重砸在桌面,震得茶盏里的水都溅了出来。
“好好一个铺子,怎么就能亏空成这样?!”
徐老板的腰几乎弯成了虾米,佝偻得更厉害。
“老夫人,小人一直按从前的法子经营,可这段时日,小侯爷送许姑娘的物件太多了,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又因许姑娘的身份,老主顾们不仅不愿再登门,还闹着要退货,如今铺子实在……”
徐老板话音未落,宋鹤鸣正巧推门而入。
历经七日消沉,他身形明显消瘦,脸颊都凹了下去,可双眼却透着股异样的神采,整个人精神头十足。
徐老板瞥见他的身影,后半句话瞬间哽在喉头,再也说不出口。
“母亲,琳琅斋的事,我清楚。”宋鹤鸣率先打破沉默。
宋老夫人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儿子:“当时是如何妥善处理的?”
宋鹤鸣落座时,玄色的锦袍在他身上松松垮垮,更衬得身形单薄几分:“当时知念同那些来退货的人说,琳琅斋会上一批新货,届时大家可持旧款来换新。若对新货不满意,也能全额退款。”
徐老板忙不迭点头附和。
宋老夫人锐利的目光转向徐老板:“既已应下,新货筹备得如何了?”
宋鹤鸣也沉下脸,目光如炬:“我明明特意交代过你,抓紧采办新货,务必一月内备齐,专门用来应对此事。”
徐老板苦着脸,额头青筋都要冒出来:“小侯爷、老夫人,不是小人不尽心!实在是账上银钱见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重重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满脸绝望,“小人按着夫…前夫人给的线索,去了东海看货,可带去的银子连半件上品都买不起,眼睁睁瞧着那些好料子、好宝石被别家抢走……”
宋老夫人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账本,密密麻麻的赤字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现在琳琅斋账上,当真只剩这些银钱了?”
徐老板喉结滚动,额头沁出冷汗,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回老夫人,千真万确。”
“那些闹着退货的主顾,若要如数退款,得多少银子?”
“约莫…约莫得五千两。”徐老板话音未落,整个厅堂陷入死寂。
宋老夫人攥着佛珠的手骤然收紧,檀木珠子在掌心硌出深红压痕。
她皱紧眉头,因为狩猎场一事,宋鹤鸣被罚没半年俸禄,如今侯府的摇钱树琳琅斋竟也摇摇欲坠。
其他几间铺子本就靠着琳琅斋贴补,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但是,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把当前的危机渡过去。
“鹤鸣,你之前不是给许阿狸在城郊买了一处宅子?把那个宅子卖了,先填补上琳琅斋的空缺。”宋老夫人语气十分冷硬。
宋鹤鸣如遭雷击般愣怔在原地。
虽说许阿狸因为聘礼和婚礼排场的问题负气离去,但二人认识已经快一年。
无论是那些首饰、还是城郊那座精心布置的宅院,都是他主动给阿狸的赠礼。
如今要将送出之物收回变卖,他如何开得了口?
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他垂眸掩住眼底挣扎:“母亲,我先去琳琅斋看看,说不定这件事还有转机。”
话音未落,他已匆匆起身。
……
沈知念扶着春喜从济生堂的里间走出来,药香萦绕在鼻翼之间。
陈伯掀开门帘跟出来,手里捻着药方:“伤口已经结痂了,眼下秋高气爽,好好将养着,保准落不了疤。”
沈知念低头帮春喜理好衣襟,却听师娘大大咧咧地凑过来:“知念,快跟师娘说说,你跟那裴将军怎么样了?将军府的日子……”
她拖长了语调,眼里满是探究,“我说你们啊,就该早点要孩子,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