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纹锦褥。帝王胸膛剧烈起伏，灼热的呼吸喷在她颈侧。

他想质问，他想问她何必心痛，这世间都是尔虞我诈，何必一腔真心对皇后？想撕开这虚伪的关怀！

可对上那双澄澈如湖水的眼睛，映着他狰狞的倒影。暴怒突然卡在喉头，化作一声沙哑的喘息。

这深宫里，人人都对皇后虚与委蛇，只有她……只有她知晓他的痛。

魏嬿婉还没说话，就觉得颈间忽然一热。九五之尊竟将脸埋进她肩窝，声音闷哑得不成调：“她从不肯入朕梦中……”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紧她衣袖，“嬿婉，你说……她可是怨朕？”

魏嬿婉指尖抚过他消瘦的脊背。不过月余，昔日能挽七力弓的帝王，竟嶙峋得令人心惊。

“娘娘怎会怨您？”她轻捻皇帝寝衣第三颗盘扣，“这里该补粒东珠。娘娘说过，皇上批折子时最爱摩挲这儿。”

帝王眼前蓦地浮现富察氏灯下穿线的模样。当年笑她多此一举，如今缺了的珍珠却成了扎进心口的刺。

魏嬿婉凑近皇帝耳边，轻声道：“昨日整理娘娘的首饰匣子，发现里面用写了字的纸包着十二颗珍珠。从雍正五年到乾隆十三年，每年都存着一颗。原来娘娘每逢腊八，都要在佛前刻一颗珠子。娘娘说，这是要把皇上的万寿都刻进佛光里。”

弘历这才看见她腕上缠着纱布己渗出血。他想起她那叠为皇后誊抄的往生经上，是用血写成的。

他曾命后宫众嫔妃撰写七日往生经，但是他们的态度全被粘杆处看的一清二楚，一开始恭敬到后面都是敷衍了事。唯有嬿婉真心真意。

魏嬿婉轻哼着皇后常哄永琮入睡的小调，轻拍他的背。

当弘历终于在她怀中沉睡，她望着镜中两人交缠的身影，才发现自己己是泪流满面。

五更鼓响时，在帐外守了一夜的进忠轻声唤道：“主子，该起了。”

魏嬿婉为皇帝系寝衣绦带时，他的手突然覆上来，温度灼人：“传旨，魏氏晋封令妃。”

她望向帝王含痛的眼，知道这双眼睛从此再看不见旁人，因她己将自己活成了最精致的悼亡诗，每一笔都是皇帝无处安放的相思。

皇帝转身离去时，进忠担忧地望向嬿婉。她却浑不在意地抚了抚脸颊，朝他轻轻颔首示意无碍。

养心殿内，如懿一袭素衣跪在地上，猛地将身后宫女拽到御前，“臣妾要告发纯妃苏绿筠，这婢子亲耳听见纯妃命人在观澜阁甲板上涂桐油，去岁东巡臣妾落水，根本就是蓄意谋害！”

真相水落石出，竟还牵扯到己故的孝贤皇后。弘历震怒之下，连申辩的机会都不给苏绿筠，当即下旨褫夺其纯妃封号，罚俸禁足。

如懿则执掌金印，晋位贵妃，权同副后。

一时间风头从烈火烹油的魏嬿婉转向了独树一帜的如懿。

如懿只当是皇上将当年那柄如意赐予她，便是许了她皇后之位。如意也好，如懿也罢，终究是落在她手里了。她也不愿深思皇上此举有何深意，只顾盘算着往后该如何执掌这六宫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