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Elizabeth用冰毛巾敷着他的额头,轻声哼着摇篮曲……
——“Jet,答应我,照顾好他……”
(不。)
她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手边的酒精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刺耳。
(不是现在。)
但记忆仍在侵蚀她的理智——
——Theo离开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他站在门口,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蓝,笑着说:“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而现在,他可能正躺在某个泥泞的战壕里,像今天这个白发士兵一样,血染透了制服……
她的视野模糊了。
“Dr. Edwardes?” 护士掀开帘子,担忧地看着她,“您还好吗?”
Jet——Julian——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声音平稳:“我没事。下一个伤员?”
护士犹豫了一下:“暂时没有了,您可以休息……”
“去检查药品库存。” 她打断道,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冷硬,“明天会有更多伤员。”
护士离开后,帐篷里再次只剩下她一个人。
Julian缓缓蹲下,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手指,血珠渗出,但她感觉不到疼。
(Elizabeth的记忆仍在低语。)
——“Jet,我的孩子……不要让他像他父亲一样……”
她攥紧玻璃碎片,首到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
(Theo,你到底在哪……)
[1918年冬,野战医院,法国北部]
雨水从帐篷的破洞滴落,在铁皮桶里敲出空洞的回响。Julian坐在木箱上,盯着自己布满老茧的双手——它们曾经能精准地缝合血管,现在却连茶杯都端不稳。
消毒水的气味己经渗入她的皮肤,混着血腥和腐烂,挥之不去。
(燃尽)
这个词突然浮现在脑海。她想起剑桥实验室里烧毁的电阻丝,也是这般焦黑蜷曲,再也无法通电。
帐篷帘子被掀开,冷风灌入。
"好久不见。"
Pierre René de Montclair站在门口,呢子大衣纤尘不染,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扫过简陋的医疗设备,最后落在她凹陷的脸颊上。
"你周围是不是少了什么?"
Julian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术刀——那是Theodore送她的生日礼物,刀柄上刻着热力学公式。
"没有找到…" 她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不知道为什么。"
Pierre的皮鞋踩过泥泞的地面,在她面前蹲下。雪茄和古龙水的气息暂时驱散了血腥味。
"…我很遗憾。"
"他没事!"
她突然尖叫,手术刀当啷掉在地上。帐篷外的护士吓得打翻了托盘。
Pierre的瞳孔收缩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成那种贵族式的平静。他捡起手术刀,用丝质手帕擦拭:
"我相信他没事。" 刀尖在油灯下泛着冷光,"但我这次来是为了了解你的情况。战争结束了,你想要做什么?"
沉默像毒气般蔓延。
"奶奶有个提议," 他轻轻放下刀,"你回巴黎开家诊所…"
"我要在这里开。" 她猛地抬头,深棕色的眼睛终于有了焦点,"他一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
Pierre叹了口气:"你恐怕没有…"
突然,他的表情凝固了。Julian的手指不知何时按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她的瞳孔扩张成漆黑的深渊——
"你的意大利小男友," 她松开手,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在威尼斯音乐学院的事。我可以帮你摆平家族那边的关注。"
Pierre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诊所的选址,我建议在斯特拉斯堡。" 他最终开口,从内袋取出镀金钢笔,"法德边境,交通枢纽。当然,资金和许可证由我们负责。"
他停顿片刻,"但答应我,别真的把自己烧成灰烬,Juliette。" 他的声音罕见地柔软下来,"否则某位白发傻瓜回来时,会把我冻成冰雕的。"
帐篷外,今年的第一片雪花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