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它脱落的指尖点向我怀中的经书。
《撼龙经》在尸气中自动翻页,书页摩擦声里夹着细碎的呜咽。
停在\"九转炼丹术\"插图时,纸面突然渗出油渍,图中的丹炉竟与眼前这具一模一样,炉内羽衣骷髅缓缓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我,颌骨开合间吐出带血的青铜钉——钉头刻着的,正是我生辰八字里的\"巳时三刻\"。
丹炉在此时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羽衣骷髅的肋骨如鸟笼般张开,金丝织成的网兜住炉口。
我掷出洛阳铲卡住骨笼的瞬间,铲头撞上青铜心脏,心室裂开蛛网状缝隙,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带着体温的水银。
银浆中裹着半块青铜镜,镜面映出九个西周巫祝,他们正在丹炉内壁刻字,每一笔下去,我后颈的肉瘤就抽搐一次。
汞池突然掀起丈高巨浪,浪头卷着羽衣骷髅向我压来。
在它沉入银浆前的最后一瞬,我看清骷髅指骨间的黄表纸,甲骨文正随着我的呼吸重组:\"气尽则丹成,魂灭则仙生\"。
最后那个\"生\"字滴下的血珠落入汞池,激起的涟漪中,我看见二十年前师叔站在丹炉前的倒影——他胸口的琉璃珠里,封存的正是此刻我的面容。
青铜心脏的搏动越来越快,震得整个墓室簌簌掉土。怀中的镜碎片突然拼合,映出的不再是墓室,而是三千年后的实验室:穿着白大褂的\"我\"正在解析丹炉的青铜成分,显微镜下的金丝里,游动着无数微型生辰八字。
当现实中的汞液漫过脚踝时,镜中\"我\"的后颈突然凸起肉瘤,与此刻的我形成完美的时空闭环。
\"原来我们都是丹炉里的燃料...\"喉间泛起熟悉的铁锈味,与二十年前师叔临终前的血沫味道分毫不差。
洛阳铲上的血槽里,凝固的血渍竟组成新的殄文:\"尸解非仙,乃血脉轮回之狱\"。当戌时三刻的梆子声从地表传来,青铜心脏发出最后的轰鸣,所有金丝同时收紧,将我拽向丹炉深处。
在意识消散的刹那,汞池表面浮现出历代摸金校尉的面容,他们眼中都映着同一座丹炉。而师叔的脸出现在最深处,他嘴角的微笑里,既有解脱又有悲悯——原来所谓尸解仙,不过是用血脉编织的长生骗局,每一代传人都以为自己是破局者,却终究成为下一个三千年轮回的燃料。
丹炉闭合的声响中,我后颈的肉瘤爆裂开来,金丝如蛛网般裹住青铜心脏。
在彻底沦为炉中活祭前的最后视角里,看见《撼龙经》飘落在汞池表面,书页上的血字渐渐隐去,只留下空白页上一枚新鲜的指印——那是我第一次握洛阳铲时,在扉页留下的痕迹。
而远处的墓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走进墓室,手中洛阳铲的血槽里,凝着与我此刻相同的殄文。他抬头看向丹炉的瞬间,我终于明白:轮回,从来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