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再一次摆在眼前。
四年前的那次失声,持续了整整大半年。可这一次,他没有时间等了:二院整个科室没有一天停止运转,科主任的位子不可能长期空缺。
停薪留职,是器重他的老院长发话,才勉强争取来的。
对于一个无法正常从事医疗活动、恢复期未知的医生。
郑淮明再清楚不过,要不了半个月,甚至是一两周,院里一定会顶不住压力转为停职。
而他也会彻底沦为一个累赘、废人,一个心爱之人璀璨未来和事业之路上的绊脚石。
念及此刻,郑淮明脑海中的弦猝然崩断,捏着银针的指尖重重施力,竟发狠地将整根针深深推入肩头——
尖锐的刺激席卷,男人漆黑的瞳孔猛地收缩震颤,呼吸瞬间折断,冷汗如雨。嘴唇间女孩咬破的旧伤再次渗出一股血腥味,他自虐般地感受这股腥涩,深深折下的身子久久无法直起。
为什么幸福于他而言只能是奢望?
回忆起那双小鹿般漂亮、坚韧的眼睛,郑淮明昏沉间第一次感到如此剧烈的恨意,不是对任何人,而是怨恨自己。
或许是没了年少的孤勇,或许是上一个四年漫漫长夜太过煎熬痛苦……
事到如今,他竟还是自私地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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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末尤为多雨,回北川的机票屡次被取消延误,方宜改定了高铁票。
新闻反复机械播报着:“近日,台风力美即将登陆东南沿海,成为今年来登陆我国的最强台风,预计带来强风和特大暴雨……”
列车在雨中高速飞驰,隆隆的雨声盖过了车厢里的嘈杂。方宜疲惫地靠在椅背里,心中是前所未来的复杂。
新娘柴惠上方宜初中时的同桌,也是关系最近的朋友。她从当地二本大学毕业后,考上了民政部门的编制。新郎正是隔壁班的男同学,读书时不熟,毕业后才经人介绍再续前缘。
因此,婚礼上来了不少当年的老师。宴席过半,方宜随老同学们一起向老师们敬酒,顺便打听着郑希转校的事。
当年的英语老师姚春华年过五十,依旧豪爽外向,笑意盈盈地与她碰杯:“当年你是我们班最好的苗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真在北川成家立业了,结婚的喜糖可别忘了补给我们啊?”
方宜愣了一下:“结婚?”
“对啊,你不是毕业就结婚了吗?”姚春华笑着用胳膊肘碰碰旁边的老师,“她老公就是那个零几年的省状元嘛,你说这一家子学历这么高,孩子得多聪明啊!”
事实上,他们毕业就分手了。
然而比起心中的悲伤,一股奇怪又陌生的感觉将方宜席卷——
她和郑淮明毕业后几乎没回过海城,怎么会有这样的谣言?
“姚老师,您听谁说我结婚了?”
“不就是你老公自己说的嘛!你毕业那年,不是要去法国留学?他给你打钱的时候,跟我……”姚春华说着,只见面前女孩的脸色陡然一变,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将话咽了回去。
婚宴上一片热闹喜庆,此时全然在耳畔黯淡。
“打的什么钱?”方宜勉强笑了笑,撒谎道,“我们是结婚了,但他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啊。”
姚春华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她拉到一旁,小道:“这么多年,也没和你说么?他对你可真好啊,还好你们现在结婚了,不然可就错过了呀……”
当年分手后,郑淮明曾背着她托人找到了姚春华。当时,姚春华既教英语,也是学校财务处的行政人员。
他拿出了一笔钱,拜托姚春华以学校资助优秀毕业生的名义,定向打给方宜。
当时,郑淮明的邮件里写得诚恳:我们就要结婚了,她怕给我带来经济负担,不肯出国留学。但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很有能力,我希望她能走到更远的地方看一看。
一开始姚春华是不愿意的,但一来二去,在郑淮明的坚持下,她也逐渐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的决心,答应了找渠道帮这个忙……
听完这一番话,方宜简直如坠冰窟,努力维持着眉眼的笑意,直到婚礼结束,整个人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确实收到过一笔来自初中学校的资助,解决了燃眉之急,度过在法国最初最艰难的两个月。
只是那时方宜沉浸在分手的痛苦之中,又初到异国他乡,因忧思过重、水土不服病得厉害。看到是学校的公账,听姚老师说是一位在国外发展的校友所捐,她并没有多想。
那不是一笔小钱,如今方宜不敢想象,当时郑淮明刚毕业,是如何拿得出这么多钱给她,自己又是怎么过的……
卫生间里,水龙头哗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