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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红楼的水池是烧出来的,人入了水, 方才的寒气便被驱散了大半。
他向边缘游过去,手臂刚搭上能爬上去的台阶, 肩膀一沉, 一阵拉扯感把他拽了回去。
“你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水吗。”苏砚用手环住他的腰, 水面起起伏伏,他的脖子在热气的蒸腾下, 泛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就这么不想她死吗。”
苏阅恼怒地回头。
她衣衫不整, 肩膀露出锁骨,肩窝上还积着水, 顺着皮肤滑进衣服里。
他立刻转回去闭上眼睛。
“你先把衣服穿好。”
他的回避没有效果,过于强硬的力道把他的下巴掰过来,像是沉积多年的愤怒要把他的肢体挨个拆卸。
“秦家和周家联姻自然会伤了某些人的利益,你要护她?护得过来吗。”苏砚的眼中没有任何理智,苏阅在她手里东倒西歪,在她越来越过分的时候,手肘用力将她抵开。
难得的喘息并不能让她安心,苏阅踩在水池滑溜溜的石头纹理上,瞳孔颤抖:“救人于危难,方是常人所为,并不是因为秦菡……”
“那你今日出现在此,也是巧合?”彩色的绸带在两人之间随风摇曳,时而将两人的面孔模糊。
“秦菡成婚,我为何不能来?”苏阅眼中有些迷茫。
所以他错在了哪里。
是不能擅自参加婚宴,还是不能参加秦菡的婚宴。
“你当然能来。”苏砚砰的一声将他推倒在水中,“你原本才是站在她身边的,心有不甘吗,哥哥?”
苏阅仰面倒下,随着池水一起压下来的,是苏砚的脸。
他如遭雷劈,头重重地往一旁偏,水流减轻了冲击力,但是他还是听到了额角磕在圆石池底的声音。
苏砚咬在他的脖子上,牙齿用力,血色瞬间飘了出来,又消散在水中。
她的眼睛在水中幽幽地发着暗光,舌尖舔了舔牙齿上的铁锈味,从高处垂下来的绸带被她拖入水中。
苏阅情急之下摸到苏砚的下巴,把她的头往旁边推。一只手不够,就两只手去推,手腕却一紧,绸带连接着高处,在水底将他缠住。
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窒息感随之而来。这比他第一次溺水时的濒死感更加难受,多了种说不出的委屈。
苏砚完全控制住了他,连他什么时候需要空气,都精准的算准了时间,将他带上去透一口气,又继续拖着他坠入黑暗的水底。
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苏阅攀着她的肩膀,当作溺水者唯一的浮木。
他的脖子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咬痕,苏砚在兄长崩溃的底线中一点点试探。
池水忽然冒出一大片红色,池水中冒出两个脑袋,苏阅双手被缠在身前,掌心死死地攥着一根簪子,惊魂未定的背靠在池边。
热气氤氲中,只有两人错拍的呼吸声。
苏阅低着头,小臂上有一道很长的伤口,右侧的颈部一块块小小的牙印,重合在一起,仿佛被反复品尝的糕点。
长久的安静后,苏阅深吸了几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发抖。
“苏从影,你在做什么?”
“这很难猜吗。”苏砚攀着他的腰浮出水面,兄长立刻把发簪的尖锐处抵住她的颈部,从她的角度,一侧头,就能看到他耳后的那颗红痣,“要来几次你才不装傻。”
她无视发簪咬下去,苏阅果然没有勇气刺下去。那根没有任何震慑力的武器被苏砚抽出来,清脆地扔在池边。
苏阅的双手受制,能活动的空间有限,他发了狠地把苏砚推开,嘴角在挣扎中受了伤,流出一丝血。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你的兄长!”
兄长、兄长……
她突然间很讨厌这两个字。
“看不清楚的是你。”苏砚的指腹将苏阅的嘴角血迹抹去,“早就不是了,哥哥。我们早已不是兄妹,是你忘记了。”
“你是我的,你的记忆也全部与我有关。”苏砚掐住了他的脖子,眼底沉淀了阴郁的底色,“你怎么敢忘掉!忘了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你怎么敢忘掉——
声若惊雷炸开混沌的记忆,他呆呆地看着苏砚,眼前出现了一座被焚烧的火堆。
火光摇曳,母亲的声音重重叠叠在他的耳边反复低语。
「你本就不是宁文侯府的子女」
「从今以后我不是你的母亲,他也不是你的兄长」
时间远处的火堆被眼前的水流熄灭,那段转瞬即逝的碎片慢慢变成泡影,他只能看到一段过往的轮廓,什么也没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