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这已经是一件较为崭新的衣裳,几乎没有补丁,而且浆洗过,没有什么脏污。
只是,他还是觉得身上发痒。
床板摇摇晃晃,还吱呀着响。
至半夜,他终于忍不住,起来敲响了这户主人家,老汉看了眼崔煊的胳膊,立刻奔过去敲门,“阮大夫,不好了,大人出事了。”
崔煊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阮慕房间的灯已经亮起。
很快,她便开门,走了出来。
她白净的小脸上还有一点点的压痕,虽然极力清醒,可是眼尾依旧带了一丝迷蒙的困意,显然,她睡得很好,却被叫醒了。
阮慕对上崔煊的视线,她那样平静,仿佛晚间那不愉快的谈话并没有发生过一般,然而,崔煊还是能敏锐地发现,她的态度,却无形中比从前更疏淡许多。
“请崔大人拉开衣裳,露出胳膊,我需要看看。”
崔煊依言,只是目光,看的却是她。
阮慕看过后,“应当是有些过敏,崔大人....”
阮慕叹了口气,“崔大人的衣裳,可拿火烤依烤,等干了,便换回来试试。”她也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过敏现象,但总归是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生的事情,兴许与衣裳,与床,与他缩接触过的东西都有关系,
“这里...恐怕是不大适合崔大人久留,待天气晴好,大人还是请回吧,治疗这红疹最简单的法子便是离开让它出现的环境,若是长久在这不适合大人的地方,病情只会更重,甚至危急生命。”
她的话很明白,想崔煊这样的人,在这里是不合时宜的。
她所去的地方,他却不适合。
崔煊有些说不出话来,“兴许,过两日,便适应了。”
阮慕摇摇头,“大人还是尽早离去吧。”
她话刚说完,崔煊又觉腹中疼痛,这痛感此前便有,被他强压下去了,此刻却有些压不住。
阮慕瞧见他的不对劲,又来把了脉,而后开了些草药,请了煎了后叫他服下,
彼时崔煊已经半靠在床边,
“这里只有这些了,大人将就着喝了,回到建邺,可请大夫再看看,开两味药调理一番更好。”
说完,阮便出去了。
崔煊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叹了口气。
他自诩身子一向康健,即便是小病痛也是极少的,可是今日在这里,却连番....身上的衣裳,的确叫他有些不习惯,而这些一桩桩一件件,好似都在说明,她所习惯的地方,她所身处的地方,同他是极不适宜的。
他们...便是不合时宜的。
这一夜,崔煊都没有怎么睡着,不知是心绪繁杂,还是辗转反侧间,那吱呀的响声总叫他无端烦躁。
到天边有了一丝白光的时候,崔煊才小小地眯了一会儿,等再次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感觉身上已经没有那么痒,崔煊起来。
“崔大人。”村里的人对他都十分热情。
他看了一眼阮慕的房间,村民立刻就解释了,“方才大人还在歇息,阮大夫交代了,说您要再敷一次药,然后最好是今日就走。”
崔煊抿唇。
村民继续说,“阮大夫已经先走了,”
在崔煊猝然抬头的时候,他又听到,“有一个公子...也很体面华贵的公子过来,接的阮大夫,想来,也是老刘头去送的,很安全,那条路他都走了不知道多少次...”
后头的话崔煊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公子?
体面的华贵的公子,崔煊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便是李昉。
虽然他觉得,阮慕并不会同他离开,可是此刻,内心却涌起了一股极大的惶恐和不安,万一呢,假若呢?
她会否厌烦了现在的日子,会否不想面对那些无谓的话语,会否觉得累了,会否不想再见他?
她和李昉有许多的话说,她并没有抗拒李昉的接近,是不是,其实她是可以接受他的?
倘若她愿意同李昉一起离开,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崔煊就觉得自己心口似乎都在抽疼。
不,不是的。
他想起昨夜阮慕的话,他是怜爱吗,是同情吗,是想要补偿吗?
对,没错,这都有。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真的喜爱于她,在爱里面,有亏欠有愧疚,为什么又可不可以呢?
他为什么要把感情分析得那样透彻,好似爱里头掺杂了愧疚和补偿那便是不合理的,不纯粹的,可那,依旧是爱啊。
崔煊的心潮激动起来。
活了二十多载,他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的激动。
“婶子,劳烦您,我要立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