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烦躁。
可是现下,听不到了,那股燥意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浓烈。
这样的感受叫他不习惯也不喜,眉头便蹙得更深了些。
“改日我写好...”
他话还没有说完,阮慕抬头看着他,温柔而坚定,目光中却好似根本没有他。
“既然说好了,便今日吧。”
崔煊错愕片刻,而后深深看了一眼她。
阮慕却已经不再看他。
他有些僵硬地伸手接过,撩起长袍便直接坐下,笔走龙蛇,片刻挥就。
她竟那般急切?好,他自也没有任何异议。
崔煊将和离书递还给她,
“我过几日便派人去府衙...”
夫妇和离,和离书是需要府衙批准存档的。
阮慕却打断他,“今日便可叫小厮跑一趟,或者,我自己去也可以。”
崔煊胸口被一口气堵住,有些说不出话来。
今日,她竟是要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
她是早就打算好了?
没有知会他一点,便想好了和离?
他长眉深蹙,片刻后,
“随你。”
和离书被直接扔在书桌上,而后转身,长腿迈了几步的功夫,人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阮慕看着他的背影,还是那样的颀长俊逸,风神无双,叫人看见便知他的龙章凤姿,荡漾心神。
可她却总觉得,他和两年前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已经十分不同。
她的心情异样平静,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想到可以离开这里,她就觉得憋闷的胸口终于纳入了一丝新鲜的空气。
两年啊,两年的痴心,两年的爱慕,终于生生地断送。
她孑然一身而来,而后又孤身一人离去。
这里,大约不会留下她任何的印记,也没人记得她,一个不属于她的地方,终于也可以送走她了吧。
阮慕呆呆地看着窗外,黑云又压了下来。
她的手轻抚小腹,对这个仅仅和世界联系了十几日的小生命,她愧疚又难过,分明是一种解脱,她告诉自己应当高兴啊,应当高兴才是,可却死死地咬紧嘴唇,眼泪还是无声地落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泪已流干,
“少夫人...公子离开的时候脸色怎么那么差?您说什么了?”青竹狐疑地匆匆进来,看到阮慕那副惨然仿佛被抽了魂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少夫人您...”
她目光落到了阮慕手里的和离书上。
因着阮慕练字学字,这些日子青竹也学了不少,这两个都是常用字,她一看,脸色立即大变。
“少夫人?”
阮慕擦干泪水,将和离书收起来,“青竹,帮我最后一次去府衙跑一趟吧?”
事情办的极其顺利,像这样官宦人家和离,又是崔家这样的,府衙自会派人过来核实,阮慕不知道是如何进行的,只是府衙的人回去后,便很快盖章定论,
崔家三郎崔煊与发妻阮氏,和离!
青竹一直留在阮慕身边,过去阮慕有多痴心和爱慕她自是看在眼里,以为是公子为了县主要和离,青竹非常担心阮慕的情况。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除了最开始的几滴泪,阮慕始终万分平静。
她的东西不多,崔府的东西她一件都没有带走,崔煊的俸禄也都原样封存。
最后身上只有十几两银子,是她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
再带着一身包袱。
雨花阁除了青竹也再无旁人,二夫人没有出现过,阮慕不知道她是不知,还是根本不在意,大约是后者吧。
“少夫人...阮小姐,外头天色暗了,且看着要落雨,您现在走可...?”
阮慕已经拿上行李,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她觉得没有片刻是真正属于这里的,现下,更没有留下的必要,多一日,都叫她难受。
“跟着我两年,委屈你了。”
阮慕自己不好过,跟着的婢女自然也是受欺负的。
“少夫人...没有...我...”其实,阮慕只是软软的,只是没有背景和依托,对下人,是极好的。
青竹忍不住落泪。
阮慕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离去。
一步都没有停留。
走出很远后,她才停下脚步,远远地看了一眼这座高大巍峨的崔府。
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天阴了许久,至傍晚时分,豆大的雨点终于落下,而后如瓢泼一般倾泻而下,仿佛是天空漏了一个洞。
洒扫的下人们都躲在檐下,现下已是初秋,这样一场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