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舒展开来没走几步,又一只草丛手抓住它,又给扔得一溜滚。它纳着闷,东滚西滚,终于搞明白这一片领地算是给坏蛋侵占了。怏怏离去。
它呼噜呼噜顺着路边走,觉得这黎明时分丧失了家园,光天化日之下四处流浪,实在悲惨。听到前方草地上嚓、嚓、嚓疾步飞奔的声音,它急忙躲进灌木丛。
一对光脚踩着露珠过来,有一步恰好就跨在犰狳鼻子前一尺远的地方。小家伙虽然近视,这瞬间也注意到有只蚂蝗趴在脚踝上。脚的主人不知道。他跑远了。
它觉得世道真是越来越凶险了。一时不敢再动。过了好久,什么也没发生。
等它终于决定再上路碰碰运气的时候,却听到了隐约的兵铁碰撞、脚步杂沓和马蹄踏地的声音。它想走得远远的躲开,但声音的范围显得很沉重,很宽大。它在草丛里团起身子,等待这一阵不管是什么玩意的东西先过去。
它绊了一个兵一跤,给踢到路中央。它紧紧地缩着身子。
它又绊到了人,给踢到路的另一边。
然后马蹄踩了它的下半身。它团不成了。
然后给人和马踩了许多下。
回归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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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止月这一次光着脚全力奔跑,途中穿过两道流水,一堆乱石和一小片野玫瑰丛。他是在涉水的时候发现的明军,距离太近。为了抢时间也为了跑步声不被对方听到,他就一直没有穿鞋。
他在一株树下找到孙平北和毛海峰。两人正在聊天。
他猛烈地喘气。孙平北看看他发白的脸明白了大半,问道:“几面旗?几种颜色?其他的过一会儿再说。”
金止月在等心脏的一阵刺痛过去。照他这样跑,本可能瘁死,但小子到底结实,再回几口气热血下落,躲开了黑白无常的铁链。“一面紫的,四面青的带白边。”
“四个哨,一千多人……赶快撤!”毛海峰回头就走。
孙平北拉住他,“你带队去海边,尽量别弄出声音。留十支大号霰铳,我得耽搁他们一下。”毛海峰点点头就向林子里跑去,一脚踢醒草丛里的孩儿营铳兵,低声吩咐过后,那两人便去踢更多的人。转眼间左边大路的铳兵全部惊醒,一声不吭的集中。有几个铳兵跨过大路,把右边大路的人也弄醒。孙平北又叫金止月去通知哨兵,把他们都集合到这棵树下。
不到一袋烟功夫,毛海峰已经把人带出林子,络绎翻山。孙平北放下千里镜,赞了声“海峰兄倒是麻利”。
金止月复制了毛海峰的办法,一个叫一个,两个叫四个,转眼间八个哨兵到了孙平北面前。“撤了铁蒺藜和绊马索!快!”几个人领命冲了下去。孙平北爬到树上,拉开千里镜望着大路尽头的拐角处。
远处有尘土扬起。再看下面,金止月正用一根大棒子打着铁蒺藜,打一个粘一个。木棒上已粘着六七个了。
第一面旗帜出现了。
下面四个铳兵终于把绊马索都收了起来。
第一个骑兵出现了,铁甲锦衣,是个游击。
下边金止月带着好几个铳兵在打铁蒺藜。
前面有一大串兵正在转弯,又一面青旗露出了旗尖。
八个铳兵向孙平北跑来。孙平北两手一按,几个人急忙矮身,靠着树丛掩蔽向他这边爬。
兵马一队接着一队走上了直路。
等孙平北九人汇合,那名游击和他的青色旗帜已经过去,离埋伏地越来越远。第二面青旗到了他们的正下方。一面紫旗正在转弯。
铅云低沉,雾气在林子的下半截弥漫。孙平北看不清有多少兵,只能从旗帜上判断已经过去了多少人。
孙平北招手把八个人叫到跟前,轻声道:“我的意思,就是个拖字。现在天都亮了,谢家那边应该早已完事。但是银子重,走不快。我们得为他们争时间。”
“那为什么撤了绊马索?”金止月问。
“人太多了,正面拦阻,必被围歼。这队人马不是卫所兵,倒象是禁军……我们从他们尾巴上动手。”
金止月先明白了,点点头。孙平北看看他伤痕累累的脚,“你叫什么?”
“金止月。孩儿营里,是滨田大哥带的我。”
“哦,好。现在听好,我要下去杀那个紫旗参将。等我跑回来,后边肯定追了一堆人。替我挡住他们。”
“是。”
孙平北把粗铳和倭刀都背在背上,依靠树的掩护悄悄靠拢了明军队伍。虽然云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