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要咬人般拒绝我的提议,仿佛在说“我才不离这儿”,把身体更深地陷进沙发。
心想也是啊,但时间也晚了,床垫的事还是明天再问吧,这次终于打开卧室门时,
“床垫的事。你不会买那种东西的”
他轻声说道。
“诶?“我”?”
“买不了吧。那种家伙突然买那种东西,不就暴露在藏人了吗”
“─────”
并非“我睡这儿所以不需要”或“不合我喜好”之类的话。
或许也包含这层意思,但恐怕也不是“有被子却多买一套被相关人员知道会可疑”那种意思。
“别人特意准备好的东西却另买别的”───这种事,“我就不会做”、“我就做不到”、“我就不想做”,他是在这么说。
因为首先希望他在安稳的地方休息,所以没能想到这点。
抛开这点,问问自己。把意识全部转向自身,我曾说过,“别人特意准备好的东西,就心怀感激地用它吧”、“另买别的的话,对不起特意准备的人”。
如他所说,“别人特意准备好的东西却另买别的”,不会做、做不到───不想做,我曾这么说过。
“对啊!那种事做不到啊!”,比现实的我更诚实的心中的我,对他的话嗯嗯地赞同。仿佛在说“终于发现了?”,我看着我自己。
(比我还了解我呢,这个人)
望着躺在沙发上、这次茫然望着天花板的他。虽然觉得是观察力敏锐,但似乎已不止于此。
看在因被看穿真心而开心的心中我的份上,这次似乎只能我让步了。
“……明白了。床垫不买了”
“哦哦哦,这就对了”
“作为交换,一天一换轮流睡床和沙发吧”
对我的提议,他满意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看向这边。一脸“你说什么啊”的表情。
“今天就维持这样我睡床你睡沙发。然后明天你睡床我睡沙发。之后就一天一换”
“哈?不干啊你刚才没听我说话吗”
语气和平时略有不同,他现在大概是真的困惑或傻眼那种感觉。但这里不能退缩。我是“希望他在安稳的地方休息”。
“你是‘不想我买床垫’,我是‘别人特意准备好了所以不想买、不能买床垫’。好厉害,我们的想法完全一致呢”
“……………………”
“然后,你是‘想消除疲劳’,我是‘想让你消除疲劳’。这也完全一致吧”
“哈!?我可没‘想消除疲劳’!我说了没有睡一觉就能消的疲劳吧!?”
“几秒就睡着的人怎么可能不累!知道吗!?马上睡着的人基本就像昏过去一样!就是累到那种程度!”
想起他几分钟前倏然入睡的样子,语速飞快地连珠炮发。大概没料到我会展现如此粗鲁的一面,他有些惊讶地闭了嘴。
“………总之。真心地,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最后再传达一次心意,我也闭了嘴。这是这几周体会过几次的、“之后就交给他了”的时刻。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
“……知道了。明天我睡床你睡这儿。后天我睡这儿你睡床。这样就行了吧”
半是认输般,他接受了我的提议。
虽因他能好好休息而喜悦,但也反省自己的言行是否太强硬了。是不是又变成强加己意了───正闷闷不乐时,他说道。
“差不多该动起来了。重要关头说‘累得动不了’可不像话”
惊讶地又看向他。刚才还在睡,刚才还被我的气势略微压制的样子荡然无存,他虽躺着,却以锐利的目光投向天花板。
“所以你也要好好睡。敢说‘沙发睡不着’之类的话,立刻换回来”
“……………是”
被他威胁般的口吻和瞪视的目光慑住,战战兢兢地回应。内心,却因这过分温柔的威胁而笑意满溢。
几天前的事恍如隔世的、过于安稳的时光。
说他曾是坏人也好,杀了莱昂哈特也好,是pacific view沉没的起因也好───若说从未想过哪怕一点点“要是这些都不曾发生就好了”那是骗人。虽非全部,但当然有想抹消的事。为了将至今种种变成美好故事,我不觉得有值得为之牺牲的东西。
───但是。
若起点不曾存在,就无法遇见“她”,也无法遇见“他”了。
(无法抹消,也不想抹消)
那么,就只能拼命去创造“今后”了。为此,做我能做的事。
在温柔的时光中,再次下定决心,紧紧握拳。
时针即将在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