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他家人来领,按普通军户的规矩安葬。至于这些漕帮的,通知王奎,让他来认人,该怎么处置,让他看着办。”
赵虎有些不解:“大人,钱老三是反贼,按规矩该曝尸三日以儆效尤,您咋还给他体面?”
“体面不是给死人的,是给活人的,” 林缚说,“他儿子才八岁,要是爹被曝尸,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小孩子没犯错,不能让他爹的任性,毁了他的前程。”
赵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去安排了。
林缚站在粮库门口,望着黑沉沉的夜空。乌云不知何时散了些,露出半轮残月,冷冷地照着地面的血迹。他想起钱老三刚当上屯长那会儿,还带着自家种的土豆来拜访,笑得一脸憨厚,说要跟着大人好好干,让屯里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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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多久,就走到了这一步。
“任性这东西,就像田里的杂草,不及时除,能把好好的庄稼都毁了。” 林缚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佩刀的刀柄。
天亮后,审讯有了结果。俘虏交代,钱老三和李老四确实是临时起意,没什么背后指使。钱老三被撤职后,天天喝闷酒,喝醉了就骂林缚不近人情;李老四则觉得王奎抢了他的地盘,心里恨得牙痒痒。俩人气不顺,在酒馆里喝了顿酒,就拍着桌子决定 “干票大的”。
至于那些跟着来的,有的是被钱老三许诺的 “抢来的粮食分三成” 迷了心窍,有的是被李老四逼着来的,还有的纯粹是觉得 “夜袭粮库” 听起来很威风,一时脑热就跟着来了。
“一群糊涂蛋。” 赵虎把供词摔在桌上,“为了点虚无缥缈的东西,把命都搭进去了。”
林缚看着供词,没说话。他想起小时候,村里有个二傻子,总觉得自己能飞。有一天,他爬到村头的老槐树上,张开双臂往下跳,结果摔断了腿。当时村里人都笑他傻,可他躺在床上,还喃喃地说:“我就是想试试,万一能飞呢?”
这世上的很多悲剧,往往都始于这种 “万一”。钱老三觉得 “万一能抢成呢”,李老四觉得 “万一能报仇呢”,那些跟着来的觉得 “万一能分到粮食呢”。他们都忘了,这世上的事,大多不是靠 “万一” 成的,是靠踏踏实实的干。
王奎也来了,看到地上的尸体,脸色很难看。
“林大人,这事…… 是我没管好手下。” 王奎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
“跟你没关系,” 林缚摇摇头,“是李老四自己任性,怪不得别人。这些尸体,你带回去,该安葬的安葬,该通知家人的通知家人。告诉弟兄们,安分守己干活,才能活得踏实。别学这些糊涂蛋,把命玩没了。”
王奎点点头,让人抬着尸体走了。他走的时候,脚步有些沉,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粮库的事很快传遍了军屯和漕帮。有人说钱老三和李老四是自寻死路,有人说林缚心善,还给他们留了全尸,还有的人看着粮库的方向,默默叹了口气,然后低下头,继续干手里的活。
赵虎去工地巡查时,看到陈老兵正带着人加固粮库的围墙。陈老兵的儿子,那个曾经在漕帮当纤夫的年轻人,也在其中,正卖力地搬着石头,额头上的汗珠子滚得像断了线的珠子。
“陈叔,歇会儿吧。” 赵虎递过去一壶水。
陈老兵接过水,喝了一口,又递给儿子:“不歇了,早点把墙加固好,心里踏实。”
他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看远处,低声对赵虎说:“统领,这世上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是好是坏,怨不得别人。像钱老三那样,好好的路不走,偏要往绝路上闯,能怪谁呢?”
赵虎点点头,心里突然明白了林缚的意思。任性这东西,害人害己。你可以有脾气,可以有想法,但不能凭着性子胡来。就像种庄稼,你得按节令来,该浇水时浇水,该施肥时施肥,要是凭着性子来,想啥时种就啥时种,那只能等着挨饿。
林缚站在粮库的新围墙上,看着远处忙碌的人群。军屯的麦子已经收割完了,田里光秃秃的,露出黝黑的土地,正等着下一季的播种。阳光洒在土地上,泛着淡淡的金光,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他知道,经此一事,军屯和漕帮里,那些心里有 “小九九” 的人,应该会收敛些了。但他也知道,只要有人在,就难免会有任性的糊涂蛋。这就像田里的杂草,除了一茬,还会再长,得时不时地除。
“大人,您在想啥呢?” 赵虎走过来,递上一块麦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