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入仓的第三个满月,漕帮的船第一次在幽州码头动了刀子。?微¢趣?晓*税+网? ?庚¢芯`醉~快/
起因是林缚推行的 “军粮直运” 新政。以往军屯的粮食要运到京城,得经过漕帮的手,每吨粮他们要抽三成 “过路费”,这钱换在寻常百姓家,够一家三口嚼用半年。如今新政规定,军粮由士兵直接押运,漕帮的饭碗,算是被砸了个窟窿。
赵虎带着亲兵赶到码头时,地上已经躺了三个受伤的士兵,血混着码头的泥水,糊得满地都是。漕帮的人握着刀站成一排,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刀疤从额头划到下巴,看着就不是善茬。
“姓赵的,” 独眼龙吐了口唾沫,“回去告诉林缚,这漕运的规矩,是祖宗传下来的。他想改规矩,先问问我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赵虎气得手痒,按住腰间的佩刀就要冲上去,却被身后一个老兵拉住了。老兵姓陈,脸上沟壑纵横,看着比军屯的老槐树还沧桑。
“统领,别冲动,” 陈老兵低声说,“这些漕帮的,跟水里的泥鳅似的,滑得很。硬拼要吃亏。”
赵虎瞪了他一眼:“难道就让他们这么欺负咱们的人?”
陈老兵叹了口气:“我儿子以前也在漕帮当纤夫,冬天光着脚在冰水里拉船,脚底板冻得全是裂口,晚上回家,他娘心疼得直掉泪。*天/禧′晓*税`蛧_ !哽?欣′蕞·快-可漕帮的把头,顿顿有酒有肉。这饭碗,本就不是什么好饭碗,可砸了它,他们是真要拼命的。”
赵虎愣住了。他想起自己老家的爹娘,一辈子在地里刨食,冬天手上的冻疮烂得流脓,还得往田里送肥。那时他总觉得,爹娘的辛苦是因为没本事,现在才明白,这世上的营生,大多是拿命换口饭吃。
“那也不能让他们伤人,” 赵虎咬着牙,“你先带受伤的弟兄去治伤,我去禀报大人。”
林缚正在书房看漕运地图,听了赵虎的汇报,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独眼龙叫王奎,以前是运河上的纤夫,因为替弟兄们要工钱,被把头剜了一只眼。后来他杀了把头,拉起了自己的队伍,这人虽狠,却护着底下的弟兄。”
赵虎挠挠头:“大人,您怎么连这都知道?”
“要动人家的饭碗,总得知道人家是怎么端起这碗饭的,” 林缚放下地图,“你去告诉王奎,三天后我在码头茶馆等他,有话好好说。”
赵虎瞪大了眼睛:“跟他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派兵把他们抓起来不就完了?”
“抓起来?” 林缚笑了,“运河上漕帮有上万人,你抓得过来?再说了,他们家里也有爹娘要养,有孩子要喂。真把他们逼急了,运河就得断,到时候别说运粮,连漕运的税银都收不上来,受苦的还是百姓。/零^点*看?书/ /哽¢薪\醉!全.”
赵虎没说话,心里却不怎么服气。他觉得这些漕帮的就是一群泼皮无赖,跟他们讲道理,纯属白费口舌。
三天后,码头茶馆。林缚带着赵虎准时赴约,王奎也来了,带了四个精壮的汉子,个个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藏着家伙。
“林大人,” 王奎开门见山,“废话我不多说。这三成过路费,我们可以降到两成,不能再少了。弟兄们要吃饭,要养家。”
林缚给他倒了杯茶:“王当家,我给你算笔账。军屯今年产粮五万石,三成就是一万五千石,够五千个士兵吃一年。这些士兵的爹娘,大多在乡下种地,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饱饭。你说,这钱该给你,还是该给他们?”
王奎端起茶杯的手顿住了。他想起自己的老娘,当年为了给他治眼伤,把家里唯一的耕牛都卖了,最后还是没保住那只眼。
“可弟兄们也不容易,” 王奎的声音低了些,“冬天拉船,冻掉脚趾头的都有。他们的爹娘,也等着他们拿钱回家买米下锅。”
“我知道,” 林缚点点头,“所以我不是要砸你们的饭碗,是想给你们换个饭碗。新政规定,漕帮可以参与军粮押运,但要按规矩办事,每吨粮给你们一成运费,够弟兄们体面生活了。”
王奎眼睛一瞪:“一成?打发要饭的呢?”
“一成不少了,” 林缚看着他,“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们一个活计。军屯要挖灌溉渠,需要大量的石料,从山里运到河边,这活计交给你们,工钱按天算,管饭。”
王奎沉默了。他知道,林缚给的条件已经很优厚了。一成运费虽然比三成少,但稳定,而且挖渠的活计,能让那些老弱病残的弟兄也有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