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散发着刺鼻酒精气味的液体深处,在瓶底幽暗的角落,赫然悬浮着一张人脸!
一张被液体浸泡得肿胀、惨白、毫无生气的脸!湿透的头发如同黑色的海草,黏附在浮肿的额头和脸颊上。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瞳孔扩散成两个绝望的黑洞。嘴巴微微张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又像是灌满了冰冷的海水。这张脸……这张脸……烧成灰他都认得!
,!
那是他自己的脸!是米哈伊尔·谢苗诺维奇的脸!是他在港口冰冷浑浊的海水里无数次瞥见过的倒影,但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死寂!
“呃……嗬……”米哈伊尔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般的、意义不明的抽气。极致的恐惧如同万吨巨轮的铁锚,狠狠砸进他的意识深海,瞬间压垮了酒精构筑的所有堤坝。他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猛地从高脚凳上向后仰倒!
“哐当——哗啦!”
沉重的身躯砸在冰冷油腻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2`芭\看′书+旺` ¢追¨最.新`璋?节`手中紧握的酒瓶脱手飞出,在肮脏的地面摔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如同肮脏的血液般四溅开来。那张在酒液中悬浮的、属于“未来”的、溺毙的肿胀脸庞,随着四散的液体和碎片,瞬间迸裂、消失。
米哈伊尔仰面躺在冰冷刺骨的地上,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无法驱散的死亡腥气。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无法抑制的战栗。那张脸……那张属于“未来”的、溺毙的脸,像烙铁一样深深印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想逃离这里,逃离这该死的、吞噬未来的诡异酒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醉意和恐惧带来的瘫软。他手脚并用地挣扎着,粗糙的手掌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他艰难地撑起沉重的身体,撞开身边几张同样醉醺醺、对此毫无反应的酒客,跌跌撞撞地扑向酒馆那扇沉重的、裹着铁皮的大门。
寒风如同等候多时的恶兽,在他拉开门的瞬间,裹挟着更加刺骨的冰晶和浓得如同实质的、带着咸腥与死寂味道的白色寒雾,猛地灌了进来!浓雾瞬间吞噬了门内昏黄的光线和污浊的空气,也吞噬了米哈伊尔踉跄的身影。
门外,是阿尔汉格尔斯克深夜的码头。巨大的货轮如同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轮廓在浓雾中模糊不清。探照灯的光柱在浓雾中徒劳地切割,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光墙。脚下是结冰的木板路,覆盖着厚厚的、踩上去吱嘎作响的积雪。风在桅杆和集装箱之间呼啸,如同无数幽灵的哭泣。
米哈伊尔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浓雾和积雪中狂奔。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撕裂般疼痛,吸进去的是冰针,呼出来的是绝望的白气。他只想离“破浪锚”远一点,再远一点!离那个印着未来日期的空瓶,离酒液中那张溺毙的脸,越远越好!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家?那个冰冷的、只剩下空伏特加瓶和讨债单的“家”?他只知道跑,拼命地跑!
浓雾像有生命的实体,缠绕着他,包裹着他,阻碍着他的视线,也扭曲着他的方向感。脚下的冰层越来越滑。突然,他脚下一滑,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重重向前扑倒!
噗通!
他摔倒在码头边缘一块巨大的、被冻得坚硬如铁的木制系缆桩旁。积雪被他沉重的身体砸开,露出底下光滑如镜的黑冰。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服瞬间刺入骨髓。他挣扎着想要爬起,但手脚似乎都冻僵了,麻木得不听使唤。酒精的后劲和极度的恐惧,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将他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喘息着,侧脸贴在刺骨的黑冰上,冰的寒气几乎要冻结他的思维。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透过自己呼出的、迅速凝结的白雾,瞥见了系缆桩的基座。那粗糙的、饱经风霜的深色木桩表面,似乎……在动?
不,不是木桩在动。
是木桩表面凝结的那层厚厚的、浑浊的冰壳。那冰壳内部,正极其缓慢地、诡异地……隆起!
仿佛冰层深处,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未来”的时间维度,硬生生地顶了出来!
米哈伊尔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停止了跳动。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那冰层下的凸起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冰面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蛛网般的白色裂纹以那凸起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
终于,“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如同锐器刺破皮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