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通报声刚落, 一双溅了泥的乌皮靴踏过门槛,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他进来了,就在她身后。
姜初妤的心控制不住地颤了颤, 仿佛处于肃静庄严的衙门里, 一动也不敢动。
甫一入门,顾景淮便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视野只够盛下她的身影。
只见,他的夫人挺着背脊孤零零地跪在那里,任人指摘,清瘦的背影透着倔强,却并不向他看来。
他忽然感到十分挫败。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他身上, 周华宁见儿子身上还穿着轻甲,一看就是匆忙赶来的, 不悦地皱皱眉:
“先去换身衣裳吧,像个什么样子。”
顾景淮才回过神来,略略摆头:
“不必,我很快就走。”
周华宁冷哼一声, 招手示意他过来落座:“想必你已经知道你的好夫人做了桩抹黑门楣的事了,正好你来做主如何发落吧。”
顾景淮迎着众人目光走上前, 路过姜初妤身边时察觉她瑟缩了一下,忽然就不想再往前走,不愿看见她此时的表情。
于是立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半圈看热闹的亲戚, 又举目看向周华宁:“写信的人抓到了?”
周华宁愣了一下,声音低了低:“尚未。”
“人都还没抓来对峙一番, 您怎么能定言是我妻抹黑门楣,若只是那厮一厢情愿呢?”
周华宁忽然抄起桌上的物什向他扔来, 嘭一声砸在地上,滚落到他靴边。
顾景淮拾起一看,是一只黄白玉石,正面用刀刻着「刘恕」二字。
“随信而来的还有此物,也正因这,收信的下人才觉出不妙送到我这儿来,否则还发现不了呢!”
姜初妤也是才知道还有这事,拿不准那是什么东西,不自觉地擡手掩唇,紧张地仰头看向他,生怕他误会什么。
顾景淮目光从玉石上移开,落在她焦急得发白的小脸上,端视了片刻,愣是不肯与她对视。
即使上了淡妆,也能看见她眼下似有乌青,略显憔悴。
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力气担心那个“情郎”?
他擡步走到空椅上落座:“既有其姓名,找一小卒不是难事,是找不到人,还是根本没找?”
周华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的好儿子,这是跟她唱起反调了?
“你还嫌不够丢脸?”她斜瞥了眼垂首跪坐的儿媳,身居高位惯了,她不笑的时候总叫人凛然生畏,“茂行我儿,你以后也是要做家主的人,该学会根据家规处置族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了。”
“……”
“你听好了,此事已经传开,她轻率冒失,引祸入门,必得罚之。”
顾景淮还是沉默,抚着那块石头,不知在想什么。
周华宁继续说道:“家有家规,你总不能当着全家人的面袒护……”
顾景淮此刻一点儿也不想听母亲絮叨,唇角紧闭,手搭在桌上,食指一下下轻敲桌面。终于忍耐不住了,打断她的话:“儿子有数。”
他的眸色如深潭般幽暗,瞳仁倒映着姜初妤小小一团的影子:“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姜初妤有许久未听过他这样疏离冷漠的语气了,竟十分不习惯,一颗心如晚间睡莲一般合拢花瓣,将她的期待都罩盖住。
他回来了,事态也没有什么改变。
姜初妤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眸中绕着沉沉死气:“……该说的,妾都辩驳过了,信与不信都随您。”
一阵良久的沉默后,顾景淮紧攥着玉石的手指舒展开,暴起的青筋徐徐送下去。
“带少夫人去祠堂吧。”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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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祠真是个神秘的地方,每逢需祭祀时,女人不许入内;可轮到要罚人时,女人又可以进了。
姜初妤跪过姚家的,现在又在跪顾家的,唯独自家的没跪过。
如果父母还在世,无论她犯了什么样的错,都不会这样罚她的,最严重一次,也不过是那次因她偷吃别人家的柿子揍了她两下。
姜初妤此时特别特别想家。
即使是白日,祠堂内也十分昏暗,房梁上四角挂着白灯笼,供台上的牌位前燃着一排火烛,若是在门外一窥,会看见内里泛着暖黄的光。
可姜初妤只觉得眼底一片昏暗。
春蕊跟着她一起跪着,幸好有蒲团垫着,不然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