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适才她在日暮霞光里那样温柔舒展。
阿姐还在,阿姐看起来好好的。
这是她在过去一千多天里得到的最好消息。
入秋后,天黑得一日比一日早。
盛大绚烂的霞光,在姜玥低头记两笔细目的间隙,悄无声息地寂灭了下去,一擡眼就没了。
她守在前堂亲自盘账,全因前日有人给白掌柜递了一张纸条,没头没尾的“前堂见”三字。
那字迹潦草,她直觉与卖画人有关,才不敢懈怠,一连数日都坐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可惜今日又是白坐。
她坐得腰酸疼痛,见魏如师按着时辰,驱车来接她,但眉眼耷拉着,连脚凳都摆错方向。
姜玥绕过去,自己扶着车把,上了车。
“同眉娘吵架了吗?”
“没吵架。”
魏如师扬起缰绳,泄气地驱车,“往日都是眉娘来找我,我想着过几日她生辰,特意给打了一根金簪去沈宅送,结果倒好,被她骂一顿赶了回来。唉,夫妻这么多年,我还是琢磨不透她的性子。”
“她骂你什么?”
“她说我一个大男人应该好好当差挣前程,没事别过来找她,有事也别来,等她自己上门来找,但是她这个月拢共只来了一回啊。”
姜玥想了想,“那金簪她收了吗?”
“收了。”
“那就听你娘子的,最近就先别去。”
魏如师闷闷地应了一声好,驾车离开西市,回到居德坊的姜宅,殊不知一墙之隔的地方,他娘子眉娘也正在苦恼这件事情。
“沈郎君,我真没想到我家那口子会突然过来,他平日都是等我去找他的。暖玉姑娘突然从小角门冒出来,我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
眉娘搓着挂在腰间擦手的布巾,怕自己坏了东家什么重要的事情。
府里领回来两位美貌婢女那日,洗浪私下里特意叮嘱过她,“咱们郎君与隔壁宅邸的联系,一概不要透露给两位姐姐听,就当普通邻里。”
眉娘知道,沈郎君与郡主关系不一般,但不确定自己与魏如师算不算在这“联系”里头。
沈徵听完来龙去脉,眉蹙了一瞬,摘下官帽与腰间鱼袋,“她当时有说什么吗?”
“没说什么,只笑笑走过。”
“好,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眉娘一愣。
“就这样。”沈徵笑,“我有些饿,还劳烦眉娘快些备好暮食,待会儿还得出去一趟。”
眉娘点头,很快去忙碌了。
沈徵再回来时,已是夜深。
寝堂亮着灯,他推门,望见暖玉在里头给他整理床铺,“郎君这么晚了,上哪儿去?”
“随意走走。”
“入夜都禁行了。”
“就在坊内。”
暖玉不说话,擡眸楚楚凝视他,没多久眼眶就红了,直到掉下颗眼泪来,“郎君厌恶我?”
“暖玉姑娘何出此言?”
“我与冷烟一同来到沈宅,说是任意支使的婢女,但郎君仁善,只让我俩做些寻常养花研墨这样的细活,手指头连薄茧都没长出来过。”
“如此不好?我看冷烟姑娘很是自在。”
“……也不是不好。”
暖玉垂眸,冷烟自然是高兴,沈徵默许她日日溜出去私会薛珩,她渐渐忘了自己是殿下派来的眼线,只想着哪日有机会被擡入薛府做姨娘。
这本是暖玉的大好机会。
可沈徵防着她,她这些日只探到鸡毛蒜皮像沈宅厨娘与隔壁管事是相好的动静。若她在殿下眼里没了价值,沈徵转手就能把她发卖了。
暖玉眨眼,挤出一滴美人泪来:“殿下将奴婢赐予郎君,就是来伺候郎君的,奴婢哪里做错了,郎君只管责罚,只求郎君别把奴婢排除在外,当个形同虚设的小猫小狗那样养着。”
沈徵望一眼半敞的门,去打开了另外半扇。
惹得外头的洗浪好奇地探脑袋来看了一眼。
霎时之间,寝屋的门窗开得通透灌风,暖玉手攥着帕子快绞烂,痛骂沈徵油盐不进,他再不接话,她苦费心思硬挤的眼泪都要被风吹干了。
沈徵终于回应:“那姑娘想怎么样?”
暖玉委婉:“郎君一不准奴婢贴身伺候,二不用奴婢随行驱使,分明就是厌弃……”
“明日永宁坊有场官卖。”